在顛簸中入眠

■宋竑廣 就我個人而言，身在同志運動的行軍之中，是有些心虛的，比方說遊行之類的場合常有PRIDE這個字，有時候會被翻成驕傲，唔，可能是自己身材差或存款少，不是那麼確定自己真能跟著歡呼，有一些反歧視影片，像是不支持同性婚姻你女友就會被（又溫柔又體貼又乾淨又多才多藝的）男同性戀追走之類的，唔，我是覺得，像是許慧欣那樣的美女會罵人對男異性戀就很可怕了。 一個人被欺負或心情不好的時候，旁人自然會鼓勵他肯定他，對於某些部分（如法律、社會觀感）是弱勢的同志來說，也少不了這種場面，會常聽到「你（同志）『也』可以有幸福的」「你（同志）一樣『也』是正常的」，拍拍肩膀，說些勵志甚至是有美好未來的話。 但我的話，當下感受對方的好意就夠了，放眼望去，不管是不是同志，身邊寂寞或有其他感情糾葛的人不少，坦白說幸福機率好像不高，當然同志又多了些客觀形勢上的不利，比方就算再帥也見不了公婆之類的，是說，我高中導師是個活得很開心、至老未嫁的單身女郎，然而我都沒有學習到老師的身教，至今仍是個很愛對帥哥噓寒問暖的賤貨。 不管是自己族群的標榜，或者他人好意的肯定，對我來講都不是那麼確實，遇到逆境的時候，比起慶賀的彩帶，可能我還更喜歡被捏一把清醒過來；我尊敬的歌手中島美雪，因為講話狂放有趣的關係，是日本放送電台最受歡迎的主持人，但她有次在節目上的表現，讓我沉思了一會兒，那是當她唸到，來自一個在學校被霸凌、被說是醜女的明信片時，最後（不確定是主持的她或寫明信片的人）點播了一首不太應景的歌…… 通常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放些主張說「你有你獨特的美」的歌嗎？應該要好好鼓勵來著；卻放了《怜子》，這是一首寫前女友看著前男友的現任女友如何地幸福美滿的歌，而副歌頗為黑暗：「以往總期望自己不要墮落到會去詛咒別人的地步，但是今晚妳散發出的幸福氣息，重重的壓在我的胸口讓我難受極了。」彷彿正處於劣勢的、墮落的懸崖邊緣，連自己珍貴的一點道德一點點好，都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在心碎與劣勢之中，為何要聽這樣的歌呢？我以為是警告著自己，把孤獨到只剩下自己的城池守住，別連自己都失去了；美雪有許多回過來刺著自己的歌；比方《B.G.M.／背景音樂》，女主人翁趁著交往的男人不在時打電話去他家刺探，果然發現意料中的另一個女人，還發現電話中的背景音樂（寂寞情歌），就是曾經讓女主人翁誤以為男人單身的原因。 也就是說，可能男人用這寂寞情歌釣著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通常這時候，不都會責罵男人的卑鄙嗎？但最後一句卻是「『大家』都很卑鄙嘛。」（女主人翁也卑鄙？），瞬間瀰漫著自省又令人玩味的氣息。 在中島美雪的世界裡，並不是自己弱就一昧地被支持、就沒有問題，自己被騙被害就一定比較道德，失敗或不利的時候，不是來頂草帽就能當海賊王，劉黎兒曾說：「中島美雪的歌是有非常強烈的撫慰作用的，不過她不是用甜漿，而是敏銳地穿刺失意者的心。」 落不了地的蒲公英 今年致理技術學院性別社團雙向緣社的社長請我去演講時，我把我會的題目給他選擇，像是同志政治、同志與核災等等，還有中島美雪；就跟一般年輕人一樣，雖然還很年輕的他對美雪完全不認識，但在我向他解釋這樣的意義之後，大膽地答應了這個題目：「嫁不到總經理王子的乞婆──以同志為例，看中島美雪歌曲對弱者的啟發。」雖然有點擔心，都講明了會被穿刺了，不是會嚇跑人嗎？但我相信在這芸芸眾生之中，一定也有著喜歡SM、喜歡被虐的人的（咦？）。 回到同志運動的行軍裡，比起啥咪驕傲自豪，貧僧（我）其實也沒有那麼愛做啥咪同運啦，只不過是聞聲救苦，對於像于美人這樣的媳婦，想跟她相依為命的媽媽吃年夜飯竟要被公婆責難，看不下去，想說多弄幾對同性伴侶、同性媳婦女婿出來顛倒世間，看看小倆口都是男的都是女的，到底要叫誰陪吃年夜飯或回娘家，不如大家歡喜甘願的就好，不要在那邊闔家團聚搞得像含淚陪酒，拯救一下異性戀而已啦。 身為同志，除了被忽視之外，也是有許多這樣驕傲自豪尊榮奢華的時候，但若要點首歌給我，請來一首中島美雪的歌：「沒錯沒錯，我哪就像那蒲公英，被風一吹，咻地就飛了起來，飛去想去的城鎮，飛去想去的天空；但是一有想降落的地方，就會被吹得更高更遠。」（出自《她的生存之道》） 乘著中島美雪的歌，越飛越高，看得越來越遠，發現想排擠的豈只同志、豈只弱勢，像是那些選擇了自我卻被社會疏遠的小孩大人們，或許各人心裡都有永遠不能降落的地方；「明白自己的方向與價值，卻不知為何受挫在這個地方？」既清楚又迷惘的人們，乘著中島美雪的歌，越飛越高，搭上銀河鐵道，在橫越黑暗的車廂中，一邊顛簸著，一邊因此更加舒服地睡著了。 「標示著目的地、車頭的耀眼字幕，從火車內誰也看不見；標示著目的地的耀眼字幕，從火車內誰也看不見；不值得誇耀，沒有什麼特別，就像一般庸庸碌碌的一天一樣；某些早晨，某些晚間，你也會像這樣搭上這班列車。和你懷念的那些人們，一起成為鐵道的乘客，駛向永恆。」──《無限．軌道》by中島美雪 嫁不到總經理王子的乞婆 以同志為例看中島美雪歌曲對弱者的啟發 講者：宋竑廣 時間：3／27（三）15:20－17:20 地點：致理技術學院人文大樓三樓K31教室（新北市板橋區文化路1段313號，近捷運新埔站） 主辦單位：致理技術學院雙向緣社 ＊限額20名，請事先到網址報名。 http://ppt.cc/aePx 第10屆台灣同志大遊行於2012年10月27日下午登場，主題「革命婚姻─婚姻平權˙伴侶多元」，爭取同志平等婚權，現場宛如熱鬧嘉年華，日本帥哥同志盛裝參加。（圖文／中央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