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者黃珮華 迎向最亮的地方,跳舞

雲門舞者黃珮華 迎向最亮的地方,跳舞

當年正是看了雲門舞集的《九歌》,讓從小習舞的黃珮華有了當舞者的念頭。從二○○七年首度詮釋心愛的角色「湘夫人」,到將在今年的製作中擔綱高難度的角色「女巫」,黃珮華一路以個人生命歷程讓角色鮮活呈現,迎向舞台上最亮之處……

雲門舞集《九歌》

9/7~8 19:30 臺南市立臺南文化中心演藝廳
9/13~16 19:45 9/18~22 19:45
9/23 14:45 台北 國家戲劇院
9/28~29 19:30 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演藝廳
10/5~6 19:30 臺中市文化局中山堂
10/12~13 19:30 10/14 14:30
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德堂
11/16~17 19:30 桃園縣展演中心
INFO 02-27122102

人物小檔案

◎ 臺南人。國立藝術學院(現為臺北藝術大學)舞蹈系畢業。
◎ 2000年進雲門舞集2,2001年轉進一團。
◎ 在雲門的《屋漏痕》、《風.影》、「行草三部曲」、《竹夢》、《流浪者之歌》、《水月》等作品擔綱重要角色,即將於今年9月重演的《九歌》演出「女巫」一角。

採訪結束時,攝影師搭好燈,要黃珮華站在光下拍照。在攝影師的要求下做動作,她羞怯到整張臉都紅了。這樣的羞怯出現在一位有十年資歷的雲門舞者身上,令人頗感意外。

然而,很快地,她低頭而後抬頭,迎向鏡頭的瞬間,眼神凝練,穿透力十足。

正是這個片刻,黃珮華以行動說明了一個本性柔順害羞的女孩,怎樣成為能量飽滿強韌的表演者。

初見《九歌》,動念當舞者

黃珮華來自台南。小時候,忙於營生、無暇照顧小孩的父母將哥哥和她送到才藝班,「當時什麼都學一點,珠算、繪畫、鋼琴……變來變去,只有舞蹈是我一直吵著繼續上下去的。」黃珮華說,學其他東西都是獨立完成,很孤單,舞蹈有同伴,而跳舞時某種單純的快樂,讓她非常享受,就這樣跳到高中。

在家齊女中時,台北的雲門舞團到台南巡演,舞碼是《九歌》。過去主要學民族舞的她,看見台上的舞者們用類似的肢體語言,卻跳出很不一樣的感覺,心裡掀起一陣小小波瀾:「那時候我最喜歡的角色是湘夫人,可能對浪漫愛情有個想像吧……」從沒想過當舞者的她,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也許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在舞台上表演,把相同的感動帶給別人。

國立藝術學院(今臺北藝術大學)畢業後,憧憬大舞台的黃珮華考上雲門一團,那年一團幾乎都在國外巡演,沒時間照料新舞者,於是她被「安置」在甫成立的二團,了解舞團運作,也跟著大夥到學校作示範演出,但,這畢竟跟預期有落差。一年後,黃珮華還是進了一團,這才領會登上大舞台之前,得先經歷重重「磨難」。

「進去的第一年真的好辛苦。那年新人只有我跟濤濤(伍錦濤),但濤濤是老江湖,我是真正的菜鳥,每次林老師講什麼,我都好容易對號入座……」黃珮華記得,林老師常常即席「考試」,各種領域的知識都可能問到,萬一答不出來就會被罵,「有種如果不知道,整個世界都被毀了的感覺。」她笑著說,當時真的好怕上班,每天下班回去都跟室友哭訴,壓力大得不得了。

另一個是雲門舞者必備的下盤功夫。當時舞團已走向太極導引、武術等身體技巧的練習,過去很少「向下扎根」的黃珮華練得痛苦,勉強硬作的結果,造成她胯部嚴重拉傷,一整季沒法演出。

「我好沮喪,滿心憧憬著大舞台,怎麼會落到連走路都做不到?信心好受打擊。」黃珮華在心中暗下決定:再給自己一年時間吧!一年後,如果情況還是一樣就離團。「想著反正最後一年,被罵也只罵這年,不管好壞都要試。可能心態改變了,做出來比較不擔心,老師看到我改變,他也變得對我比較有信任感。」

一年過了,黃珮華在雲門待了下來。二○○七年,雲門重演《九歌》,黃珮華拿到的角色,正是那年她為之傾倒的湘夫人。

從「湘夫人」到「女巫」的歷練

回憶初次拿到自己嚮往的角色,開心自不在話下,黃珮華她性格中的圓融柔軟,讓她較容易掌握湘夫人的矜持與脆弱。雲門的助理藝術總監李靜君曾形容黃珮華:「有很強的閱讀動作的能力,翻譯到她自己的身體上,密碼都是對的。」不過,黃珮華認為跳雲門早期較多角色或劇場性的作品時,難的在角色性格,「不只是做動作,還要把角色的脆弱表現出來,但一百個人看角色會有一百個想法,如何揣摩出大家都認可的感覺,當中的細節需要很多的錙銖必較。」

二○一○年,黃珮華在雲門屆滿十年,之於她更重要的意義是經歷了懷孕生子的過程。生產過後,黃珮華花半年細細調養身體,為的是再度挑戰《九歌》。這一次,她跳的不是婀娜多姿、浪漫旖旎的湘夫人,而是扮演神人中介、張力強烈的女巫一角。

女巫一角堪稱雲門作品中的經典角色,首演舞者為李靜君,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女巫為了祈神降臨,癲狂不似人類的全身震顫。「我是在生產完五、六個月開始練這個角色。一開始練抖動時,才三分鐘不到,我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是我做不到。我連中心都沒辦法用力……」黃珮華沮喪得掉眼淚,在後來的兩個月裡慢慢調整,才恢復到能把這震動做完。

生產對舞者身體帶來的改變不言而喻,但黃珮華也感謝這段生命經驗,並且實質回饋到演出上。在《九歌》的「國殤」一段,女巫化身為大地之母的角色,抱住夭亡的青年,為他洗滌屍身。「我奔出來抱住青年的時候,真的有感覺那就是我的孩子。沒生之前我雖然大概知道,但生完之後感受變得很強、很清楚,也知道分量上要做到什麼程度。」

說著,黃珮華低頭想了想:「這也許是我自己很貪心的經驗吧!有人說舞者生完孩子再去跳舞好辛苦,我當然知道那辛苦,但這是上天給女人的美妙禮物,我想經驗這樣的過程,再回到舞台上。」

在台上找到回家的感覺

問黃珮華到目前為止跳過最滿意的角色,她笑笑說,每個作品都有進步空間,但,跳的最享受的,是她在《水月》的七分鐘獨舞。

她形容,那支舞的特殊之處,是舞者必須在一個巨大的光圈下跳舞,「非常刺眼。在那裡面沒法睜開眼睛。一開始慢慢走進光裡跳舞,我常覺得自己好孤單,好像被抓上去跳,但跳到後來,我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如今,每次跳《水月》,黃珮華會先確認舞台上最亮的所在:「不是避開,是要迎向那個最亮的地方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