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歸鄉路 桃源原民引頸盼

不管是三年前的莫拉克風災，還是最近的六一○暴雨，高雄桃源區寶山聚落多次因居住、交通環境重創而登上媒體。不少人看到相關新聞，自然反應都是「趕快遷村吧！」但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一群布農族人，卻不想放棄返家的路；相較於安全考量，他們更擔心的是「一下山就回不去故鄉了」。

故鄉土地 祖先揀選

對原住民而言，土地，不只是利用價值，還蘊藏著祖先的智慧和感情。家，不只是居住的場所，還包括平衡的獵場和移動空間。

寶山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柯玉琴接受吳念真訪問時表示，百年前寶山藤枝部落的布農族祖先歷經多次遷移，先從南投遷到花蓮、台東，再跨過中央山脈來到馬里山流域，藉由和魯凱族聯姻取得土地居住權和獵場，「這是祖先用智慧和血汗挑選出的土地，怎能說遷就遷？」

「從小，老人家就不斷提醒我們不能忘記和土地的關係，也不能忘記對土地的責任。」她一開口就落淚，讓生平最怕看到女生掉眼淚的吳念真，既不捨又感嘆：「在對土地的感情部分，原住民真的不同，漢人很少提及人與土地的責任，通常都在經歷許多後才會返鄉，不像原住民自幼就感受到和土地的深厚關係。」

耆老學者 誰是專家

但莫拉克風災後，政府找來的專家、學者判定寶山部落不適人居，讓一生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長者難以接受，柯玉琴很無奈：「他們說專家、學者是碩士、博士，比較懂，但他們曾在這兒住過一天嗎？」

她表達多數年長族人希望原地重建的意願，更強調族人原本就有自我避難和判斷安危的能力，「專家？布農族自古就和山一起生活，住在這兒的老人家不就是這塊土地的專家？」諷刺的是，過去寶山藤枝森林遊樂區被視為避暑勝地，一度還被高雄市政府訂為纜車預定地，不同標準讓族人相當失望。

柯玉琴再一次哽咽：「我們只是希望能在故鄉自在的呼吸。」吳念真怕她又落淚，趕緊逗她：「不行，這種說法太感情、太抽象，會讓政府很頭痛的，到時如果又要派直升機去救，他們也很擔心又被罵。」柯玉琴這才破涕為笑，陳述理性面的規劃：「我們希望能夠整理古道，可作為未來的備用避難道路，另外也期待在社大組織培力下，發展限量的深度觀光。」

日日往返 心繫故鄉

然而，三年多來，政府與寶山族人始終無法取得共識，目前部分族人住進大愛永久屋或在六龜租屋，另也有直接在山上搭工寮。吳念真好奇問：「下山後、住進永久屋的人，如何維生？」柯玉琴又感嘆：「這也是我們不想遷村的原因，多數族人靠山吃山，下山後，還是得每天開一小時的車子回到原地耕種，仍然無法和故鄉切割。」

她的嘆息，讓吳念真有感而發：「雖然我已在台北居住四十多年，但台北之於我始終是個謀生的地方，不是故鄉。在我心裡，就算九份那個小山坳已成了廢墟，但那兒仍是我永遠的故鄉。」

吳念真看著柯玉琴泛紅的眼，說出他對災難過後的感觸，「確實，災難當時常會燃起許多熱情，但更重要的是，熱情過後，我們不能只是關心硬體建設結果，更要學著了解人的內心真正渴望的是什麼？」

■聽柯玉琴感性訴說族人對故鄉的感情、災民面臨遷與不遷的兩難，以及吳念真聊心目中的故鄉，請收聽「風聲網路廣播電台」每周一《新故鄉動員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