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交換】幸福芬蘭的學生，為何不快樂？

作者：施亮竹 Maggie／Crossing Campus

2022 年盛夏，初來乍到傳說中的「幸福國度」芬蘭，作為一名交換學生，隨處可見都是嚮往與驚奇。夏日 10 點才下山的太陽，坐擁湖泊與森林的赫爾辛基，極為人性化的圖書館──芬蘭給我的第一印象，的確有種烏托邦的既視感。

在學校迎新活動中，認識了一些自願擔任輔導員的芬蘭學生。赫爾辛基有什麼好吃好玩、選課該怎麼選、哪裡的桑拿最道地⋯⋯無數疑難雜症總能從他們身上獲得最合適的答案。這些芬蘭學生，給我的印象是親切且溫暖，並不像多數人形容的芬蘭人，「極致內向、難以親近」。

從這趟冒險的一開始，就好似不斷地在打破刻板印象，令我發現不一樣的芬蘭。

遠高於世界平均的自殺死亡率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有一次和他們聊到國際社會上總說：「芬蘭是最幸福的國度」，同學們沒有正面回答我的提問，出乎意料地，只是笑笑說道：「可是我們國家自殺率超級高耶！」我愣了一下，想起高中地理課教過，北歐國家冬天日照不長，因此國民憂鬱比例很高、自殺率其實不低。

對這群芬蘭學生來說，這個話題並不是禁忌，反而很稀鬆平常，「憂鬱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冬天雖然不會永夜，但大約早上 10 點才會出太陽，下午 3 點多太陽就又準備下山。芬蘭的冬天很少藍天，就算是白天，天空也會因為低氣壓而多數時候都灰濛濛的一片。

同學們告訴我：「芬蘭人常在冬天經歷 depression（抑鬱），因為很黑很冷。等春天來臨時，人們的心理狀況通常會好轉，但也不那麼一定。有些人可能受不了冬天。」

根據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最新統計，2019 年芬蘭的自殺死亡率（Suicide mortality rate）為 15.3‱，排名世界第十一（其中三分之一的死亡人口為 15-24 歲的青少年）；同年，自殺死亡率最高的國家為韓國的 28.6‱。兩國的自殺死亡率皆遠高於世界平均 9‱。

雖然芬蘭的自殺死亡率高於世界平均，卻有逐年下降的趨勢，從 2000 年的 24.3‱，逐漸下降至如今的 15.3‱。而根據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2019 年的統計，有 18.8% 的芬蘭人有心理疾病，其中「憂鬱」和「酒精成癮」是造成芬蘭人有心理疾病的兩大主因。

讀完這些資料，令我不禁好奇：從 24.3‱ 到 15.3‱，這 10 年來，芬蘭的自殺死亡率下降如此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而生長在傳說中「幸福國度」的芬蘭學生，真的快樂嗎？

學校如何幫助學生度過冬季憂鬱？

透過在赫爾辛基大學交換的觀察，我發現，芬蘭青年偏高的自殺率能緩慢下降，有賴於學校的修課設計、老師對心理健康的提倡、社會福利的建構，且三者互相配合，缺一不可。

以赫爾辛基大學為例，這裡的教授幾乎不開早八（編按：​​早上 8 點的簡稱）的課。詢問教授後才得知，冬天時太陽很晚才出來，他們不想讓學生摸黑上學，因此大部分的課程都在早上 10 點之後才開始；甚至很多課開在中午 12:15 到下午 13:45，讓大家能在天亮時上學、天亮時放學。

除此之外，一個秋季學期（Fall term）也切成兩期（period），一期大約 7-8 週，每期之間會讓學生重新選課。不僅如此，退選機制也相當方便，在網路上退選即可，不需要教授簽名核准。從這些彈性的修課設計可以發現，芬蘭人相當重視學生在學習時的感受。

除了彈性的修課設計，芬蘭的大學雖然沒有「必修體育課」，但有經濟實惠的健身房會員（UniSport），鼓勵大家在課餘時間多運動。學生買健身房會員，4 個月 99 歐（約新台幣 3,154 元）、一年 169 歐（約新台幣 5,384 元），包含瑜伽課、有氧課、舞蹈課、拳擊課、健身房器材、桑拿房等可使用，非常划算。

聽芬蘭的朋友分享，會有這麼便宜的學生價，是因為芬蘭政府補助，希望健身房能成為大眾的避寒場所，明亮的燈光、活絡的氣氛，讓運動和桑拿變成芬蘭人維持身心愉快的管道。

想起新生週（Orientation Week）時，負責輔導新生的老師在開學典禮上提到：「你有權感到憂鬱。」（You can feel depress.）老師也不斷強調，「冬天來臨時，出現不想上學、不想社交的念頭都很正常，記得尋求幫助就好。讓我們一起度過芬蘭的嚴寒冬季。」

「不快樂也沒關係」

我想，芬蘭學生不一定是最快樂的，老師、社會也沒有硬逼他們成為最快樂的學生；反而是不斷地告訴同學們：「如果有需要，記得尋求協助。你的心理健康最重要，沒有什麼比好好照顧自己的心還重要。」

我認為「不快樂也沒關係」的心理建設是很有力量的，更是多數亞洲學生沒能有機會體驗過的。很幸運能透過和芬蘭學生、老師的交流，發現芬蘭人面對憂鬱的人生哲學：不快樂的時候就好好休息，如果休息也幫不了自己，記得要向外尋求協助；憂鬱的情緒並不奇怪，是很正常的。

芬蘭這個有聖誕老人加持的國度，也許沒有大家傳說中的完美無瑕；然而，在赫爾辛基交換的這些日子，我深深感受到，芬蘭人即使面對著不友善的天氣、極短的日照時數，還是努力過生活的精神。

芬蘭人不會把自己的憂鬱藏起來，因為大家知道，每個人都會憂鬱，憂鬱不可怕。

冬天會走，夏天會來；人的情緒有高有低，面對憂鬱最好的方法不是把自己藏起來，而是勇敢尋求外界的協助，把自己的需求擺在第一順位。

※珍惜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若需諮商或相關協助可撥生命線專線「1995」、張老師服務專線「1980」或衛福部安心專線「1925」。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幸福國度」的高自殺率──芬蘭學生快樂嗎？直擊校園現場的「冬季憂鬱」》，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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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施亮竹 Maggie，中文、心理輔導雙主修，熱愛自我覺察。芬蘭交換中。 經營「自我覺察社群」IG：@selfcare_freewriting，偶爾寫字、錄音、辦工作坊，深信每個人都是自己最有效的治療者。medium：Maggie Sh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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