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蔡里長】過年想起「讓人不敢忽視的阿霞」

過年連假的尾聲，我在愛爾達電視台看了一場美國職籃ＮＢＡ轉播，火箭對雷霆，火箭隊員球衣上寫著兩個大大的中文字「火箭」，非常醒目。

中國人到美國打ＮＢＡ最出色的球員莫過於姚明，姚明當年就是在火箭隊打出名號，因此中國球迷把火箭隊當成自己主場球隊是很自然的事。ＮＢＡ當局順應時勢，在中國人最重視的農曆過年期間，讓隊員穿上寫著中國字的球衣，給中國人做足了面子。

當然，這一定有其商業考量，不在話下。2008年北京奧運之後，中國崛起，即使像我這種深受「拯救大陸苦難同胞」思想教育影響的五年級生，也不得不承認人家的確壯大起來了。

這讓我想起一位成功大學教授講的話。當年我在台南跑新聞，有一次成大出了一點事兒，記者們去找某教授訪問，工作結束後大夥兒聊天，因該教授所主持的部門向來以經費拮据著稱，記者請教這位剛接該單位主管職務的教授，會不會擔心經費不夠用？要不要向校方據理力爭一下？大概就是「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概念。

那教授說了一句20多年後至今仍在我腦海中盤旋的話：

「不要抱怨別人不重視你，要做到別人不敢忽視你！」

從火箭隊的球衣就可以知道，沒有人敢忽視這個新興的強國。

回題，主題是阿霞。

且說本里里民阿霞的小孩已經快二十歲，她依舊豔麗，可能是因為早婚吧！她嫁來台灣後因家暴離婚，法官認為她一個大陸女子隻身在台，沒有足夠經濟能力，因此把兩個小孩的監護權裁定給夫家，豈知夫家只剩一位高齡的前婆婆，還有一個酗酒的前丈夫，小孩的生活費、教育費等最後還是仰賴阿霞賺錢供給。

她最高的紀錄是同時有五個工作：白天在水果行站櫃台；傍晚下班路口賣雞蛋糕；晚上去洗遊覽車；中間抽空賣健康食品；過年還醃製大陸口味的鹹豬肉出售，全是為了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

當年在大陸窮，年紀輕輕嫁來台灣，以為台灣遍地黃金，誰知踩到狗屎，離婚後外出打拼，學會一口流利的台語，融入台灣文化，以親切的特質贏得信任，不斷拓展人脈，套句當年我所受「反共教育」的某個術語，阿霞已經「滲透」入台灣了。

她知道客人的一些事，但不會亂說，有分有寸，很多人寧可找她講內心話，也不跟自己的家人講，有些人找她買水果、買雞蛋糕、買健康食品，會跟她聊很久。

去年我的里長選舉陷入極大挑戰，選舉投票日的前幾天，終於等到阿霞的空檔，她陪我拜票，因為時間和體力所限，只走了半個里。來到某一戶人家門口時，裡面坐著一位初老的先生，只聽阿霞在門口招呼道：

「三哥，原來你住在這裡！」

阿霞口中的三哥，我一直不知道怎麼稱呼他，才會感覺比較親民，阿霞卻一語道破。

「他在家裡排行老三，當然叫三哥囉！」

這戶我曾經拜訪多次，老人家都只在屋內向我揮揮手，但阿霞的呼喚卻讓他心花怒放，滿臉笑顏走出來迎接，還邀我們進去坐坐，我從來沒看他這麼開心過，說不定這一票穩了。

一起拜票的競選團隊裡一位大老說話了，

「這種人才你早就該請她出來幫忙，怎麼等到現在？」

沒辦法，阿霞有她的工作要忙，勉強不得，這趟拜票是友情贊助，喬得出時間已經不錯了。

阿霞是大時代擠壓出來的人物，在大陸時因為家裡窮，她嫁來台灣尋求經濟突破，誰知二十年後，大陸富了，她卻變成一無所有的台灣人，被迫從零開始。

她原本幫人洗遊覽車，洗到後來自己帶隊出團，其他工作一個個辭掉，專心經營旅遊事業，阿公阿媽們加起來超過一千歲的的千歲團，帶隊遊台灣的卻是他們口中的「大陸妹」。阿霞生意不錯，有時連續好幾天帶團，講到聲音沙啞，我想，以她這種拼法，總有一天她會自己當旅遊社老闆。

過年前打掃除時，發現去年阿霞農曆過年送我的紙折的小財神，財神手中拿著一元銅板，禮輕情意重，尤其過年時，這種小財神簡直是送到台灣人的心坎裡，這種巧思是阿霞拓展人脈的方式之一，惠而不費。

也許只有在兩岸都嚐過苦的人，才能激發出如此潛力，一個離婚的鄉下大陸妹在台灣闖蕩江湖，經營出自己的人脈，並把人脈轉化成錢脈，為經濟打下基礎。

阿霞從來沒有抱怨別人不重視她，但她已經做到別人不敢忽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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