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甜美的冰糖葫蘆

站在北京銀錠橋望見西山再嚐冰糖葫蘆,難怪成為民間流傳的燕京小八景味道。
站在北京銀錠橋望見西山再嚐冰糖葫蘆,難怪成為民間流傳的燕京小八景味道。

文/圖 劉惠芳

中老年人都知道,許多民間手工藝小吃不但有手藝,有工藝,還有美藝,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真情,因為多已明白那就是人生的「佳美福地」。

長住北京,知道「冰糖葫蘆」就是傳統小吃山楂串,每年我吃掉不少於幾十串,尤其夏天時,尤其逛北京老胡同時,尤其聽完一群人談古論今是非曲直不依不饒時,再尤其隨著一股香甜味,有老師傅正心靈手巧為環繞客人忙做冰糖葫蘆時,那我肯定湊上。

擋不住的夏風,擋不住的甜美。那天在路邊,我看老師傅用主料去核山楂與輔料白沙糖,他說他家至少四代人都懂「冰糖葫蘆」,個頭大的山楂叫「山裡紅」小的才叫「山楂」,一代一代傳遞著,一串一串賣出著,一點一點改進著。聽他說慈禧七十多歲總為冰糖葫蘆方寸大亂,所以皮膚一直「細嫩如童子」,也聽說她沒有老年斑就因為山楂。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路邊的我好久沒看到冰糖葫蘆便靠過去。旺火正煮白沙糖,老師傅說糖和水比例2:1,下鍋得不停攪拌至開鍋;我耐心地看,耐心等候。。。糖葫蘆好吃糖難蘸,香料經火才香得更濃郁,他強調不用冰糖不用棉糖就用白沙糖,糖活兒最不能忽視,否則可能反砂或燒焦。

夏天很熱,大風很甜,我繼續留意製作。圍觀人的等待雖莫可耐何也很愉快,我等著自己的那一串糖葫蘆。

師傅很認真,就像藝術家對待他的作品,每件都不例外。鍋裡的冰糖已冒大泡還泛黃,手藝人透露這原理與吹糖人一樣;看他開始用山楂去撇糖大泡,最後用竹箋串串每個蘸糖沬子,還順手在山楂上灑上芝麻;這道風景線二十分鐘,有人沒耐心等待調頭離去,有人耐心不足說:這麼小小一串糖葫蘆,得搞這麼複雜?也有愛埋怨的人懷疑:他這小小鍋可以做出焦脆香甜的糖葫蘆?等到糖葫蘆的路人一手拿點心,另一隻手在下托著,以免點心掉渣。

終於輪到我的冰糖葫蘆,終於嘎嘣嘎嘣咬著自己這串。其中一位過路提籠遛鳥人稱美著:「真是倍兒好玩!」另一個放風箏白髮老人則說:「梁實秋就說過離開北京就沒吃過糖葫蘆,實在想念。」我看他天上的風箏旁正飛有一老鷹。

相傳冰糖葫蘆隋朝就有,唐柳宗元也寫過「俚兒供苦筍,傖父饋酸楂。勸策扶危杖,邀持當酒茶」,看得出他視山楂如粗鄙之食。也聽到宋代山楂就開始糖漬,漬法源於唐,唐人用蜂蜜浸泡以保鮮故得「蜜餞」,而糖漬則為果脯,至明清民間盛行並成為傳統小吃。

換個心情看生活小甜品豈不是團團圓圓的大美好?即使疫情讓人彷彿生活在陰溝裡,我們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

這兩天,北京總七級大風,常站在客廳窗邊望著窗外無雲的天,仍常常聞到冰糖葫蘆山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