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陽光煦煦的老街

文/麥清 圖/徐兆慧

晨光熹微，闃寂無人；望著那模糊依稀的光圈，清晨湧來的逐浪喧聲劃破一夜的沉睡，一個舊日金門老街的夢於是慢慢地浮上了記憶。盛裝的老街況味儼然猶在，這裏人跡稀少，充滿濃濃懷舊的氣息。人們往往因時間匆促而遺憾錯過未能停留；十二小時的假期來臨，拾起背包就走，早點前往展開老街之旅。

沙美老街上，我踏著踽踽的步履，卻舞不開心底的那抹淒然。續往前走，瞧見空地上雜草與荒廢殘垣，隨著日光流瀉在復古的陽翟大街中，讓人回想起許多六零年代的溫馨情愫，以前炮聲隆隆的故鄉。

微風徐徐，陽光煦煦。你看得出這是充滿藝術感的標誌物？清晰闡述著過往的艱苦發展。下車之後，我沿路邊走。想要看見金門古往今來的風華，一齊走進隱約的金城老街小徑去！

接續的行程，由金城模範街的街頭望去，卻無華麗裝飾的山牆與牌樓；整體看來立面相對樸實。這樣的設想倒是非常生態。然後不斷地尋找，跨過田野風光更加濃綠時，陽光明媚，而且……總之現在我應該繼續往前走，大抵就接近金門最古老的街道：明遺老街、明遺古街。到達北門，離明遺老街就不遙遠。

一路信行，一階一階地踏走，不蹦也不跳，拾階而登上。這裏足供人們消磨了古色古香的氛圍，發現還修葺有一小段城牆。若與大江大海的古蹟相比，顯然是小兒科的袖珍版。一座雄偉氣勢的建築，在內地不足為奇。而古樸充滿質感的北門城樓，修建在戰地金門之中，它帶給人們的驚異之感，甚至還要強烈。

沒落寂靜的老街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就是這裏，不必擔心會突然闖出一位飆車的機車騎士。不必聆聽各種人造的喧鬧聲，雖然已經習慣城區裏密密麻麻的人潮：足夠的活躍與漂亮，高高的樓房與來往嘈雜的車輛，可是我開始皺眉頭，人不過是滄海中之一粟，這是表面上對都市過份其辭的誇讚啊。

旁邊剛好一棵木棉樹，抬頭觀看金門常見的鳥類喜鵲，忙著啣草帶泥築巢梢上，喳喳啾啾地試著新聲，不等我伸出手又撲走了翅膀，這一切實在太美了，天公造物本自無意，清幽裏響起我變調的歌聲。罩滿一層薄紗，一縷青煙，渾沌的迷惘悄悄落進心裏，曬不乾胸臆裏的雷潮與叢生的綠苔。周遭開闊的平地，夾雜於林野間。髣髴時光靜止的古街，似乎覺得，已經屬於很遠很遠的事了，這兒靜謐傾頹的氛圍卻很吸引人。

從明朝遺留下來的老街走的是樸質風，雖然安靜了些，留給旅人感今思昔、篤實安定與堅韌心志的感受，卻保留建築最純樸的樣貌，與想像中傳統價值、安和的農業社會大致相同。如是觀看與徘徊，那是我見過自己最安靜的一次，真有點穿越時空的錯覺呢！

老舊的門牌懸掛著。屋門真的很破舊了，沒想到有些許的突兀聲響及生活的痕跡，心裏怪怪的，因而困惑著似乎好像還有人在居住呢！

就像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小說約翰克利斯朵夫，書中的主人翁發現所有他崇拜的高貴靈魂，以及所有他認為完美的作品裏，免不了要包含突兀的虛偽。

老街默然無語，時光流淌而過。我拉回視線，匆遽的走開。

建物新舊雜陳，大致維持昔日樣貌，而老街也不知經過幾度滄桑，將來還不知要經過幾度變化，正如人們不知道命運的鐵掌將如何播弄一樣！只是種種現代擺設與古樸美麗的街道略顯違和，過往的質樸美感大打折扣。因為自由地區的小老百姓擁有自主權利，有時候聲音大過於政府政策，迥異於大陸部分城管的強制拆遷，這也難怪啊。

小路穿越，綠草如茵。時光老人步步走，再也不回頭。如今，留下來稀罕的街屋，部分改為古厝氛圍的民宿。

有時候，我確實非常洩氣於讀史，雖然廣博且睿智，然而發覺耗盡心力的結果，有時是那麼沒有代價，難道忍耐與努力還不夠，我沮喪得抬不起頭來，身體痙癵地顫抖著。猶如老街裡的生活日常樣貌，那是被時間老化鏽蝕的痕跡。

葉落歸鄉吐清芽，老街今昔醉年華。受現代思潮的影響，有衝破牢籠，學習文化的需求；你可曾認真看過？體現開放的地域特色。環境與生活在安排，像一朵牽牛花攀附在破敝顫搖的竹籬；一個庶民要能歷盡滄桑而依然屹立，快樂的日子雖然容易消逝，再苦再辛酸也都過去了。

已接近黃昏，清風徐吹送來些微涼意，從柴米油鹽裏抽出點樹草流水來，認識自己充實自己；沿著道路漫步，在老街上，不管在什麼季節走來，都同樣地使人留戀而不忍離開。

老街的盡頭是當地寺廟迴向殿；這街尾則是黃天佑醫師樓。一剎那我全理會了，沉沉地吟唱著洋樓的一世紀清冷。

離開明遺古街時，擠壓著黃昏前最後的一點餘光，踩足踏過青青的草地，一片暮色翳住夕陽，前行不遠，邂逅與佇足欣賞眼前的島鄉郊野。小溪悠悠慫慫，瀲灩在清光裏，如詩如夢。陰晴圓缺、悲歡離合，濃濃的離愁使人的步履滯重。

陽光煦暖，時而竟陣雨綿綿。走出時，雨小多了。一批遊人走後，我還徘徊，大地浮沉在一片澄藍裏，濕潤的空氣中仍挾帶著白晝遺留下的燠熱。星閃爍幽微的光，疏疏落落地點綴。蓊鬱的濃蔭裏，由細成點由線成圓，草地上有一頭小牛半蹲著，翹首望著天邊。

綠樹掩映的老街還保留古樸的魅力。綠濛濛的雨絲，轉眼間已經百年。晴天走過老街，心情闊然開朗；雨天路過老街，點滴如水情在心頭。植物它有種籽，人們可以再撒下種植。明年當再來時，興許它正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