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找心理治療師的經驗近似於觀眾去戲院看戲,找出「美感距離」宣洩就能發生

文:楊秉儒(戲劇治療師,經營「角色分析戲劇療遇工作坊」)

本篇和大家介紹戲劇治療很核心的概念:美感距離,英文叫做Aesthetic Distance。

這個概念最初來自於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謝夫(Thomas Scheff),在上世紀七八零年代,他的理論指出,古希臘的人民進戲院看戲劇演出時會產生一個心理效益,例如,一個觀眾在欣賞悲劇時,如果這部戲劇的情節能喚起他在日常生活中反覆壓抑的一些情緒,他便會認同這些舞台上的角色,彷彿自己親身參與了這個劇情,是一個「參與者」(participant)。

但另一方面,這個觀眾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身在劇院裡看一部戲,所以也能同時保持一個「觀看者」(observer)的姿態。謝夫指出,當一個觀眾同時是「參與者」又是「觀看者」時,他會進入所謂「美感距離」(Aesthetic Distance)的狀態。在此狀態中,古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談到的「宣洩」(Catharsis)會發生。宣洩指的是「適當的情緒表露」,例如,可能是輕聲地哭泣,但如果今天你是放聲大哭到不能自己,那可能是另外一種狀態。所以,謝夫認為,古希臘人能透過劇場這樣的機制來處理那些反覆被壓抑的情緒,達到一種情緒上的疏通。

心理治療也會調整情感的距離

接著謝夫做了一個連結:他認為現代人去找心理治療師的經驗非常相似於觀眾去劇院看戲的經驗。例如,一個人的童年遭受了創傷,長大後的他去找心理治療師處理這個創傷。當他講述這個童年創傷經驗時,他有可能會呈現兩種極端的狀態:一種是他很快地進入這個創傷事件的回憶,宛如他又重新經歷了這個創傷事件,這個人是處於多一些「參與者」、少一些「觀看者」的狀態,謝夫稱做Under-Distance,中文簡單來說就是「距離太近」的狀態。

在Under-Distance時,通常一個人會有很重的情緒情感;另外一種極端,當這個案主在談到自己過去的創傷經驗時,是很漠不關心的,好像是別人家的事一樣,這個人是處於多一些「觀看者」、少一些「參與者」的狀態,這樣的狀態叫做Over-Distance,中文簡單來說就是「距離太遠」。

在Over-Distance時,一個人會有較多的思考。但不管是Under-Distance或是Over-Distance,都不是我們第一部分講到的Aesthetic Distance,就是美感距離。因為美感距離是要同時是「觀察者」和「參與者」,距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所以謝夫指出,心理治療師能透過一些方法幫助案主調整距離,把近的拉遠、遠的拉近,一但能協助案主調整到美感距離,宣洩就能發生,案主的情緒就能夠得到疏通。

謝夫談到心理治療師會使用幾種方法來協助案主調整距離,雖然我們大部分一般人並不是心理治療師,但這些技巧在生活一般的談話中偶爾也可以應用,譬如說,你在和朋友聊天,朋友提到一個令他感傷的往事,你發現他好像情緒太重了,你可以換個話題問他:「今天中午的便當好不好吃?」因為「現在」的情感距離較遠、「過去」的情感距離較近。他的Under-Distance馬上會被拉遠,人就不會往太感傷的地方去。

相反地,如果你想和朋友進入一個比較情感的對話,但你的朋友處在一種很漠然、只關心等等晚餐要吃什麼的狀態,你可以問他:「你還記不記得好幾年前某月某日我們一起做了什麼什麼……?」因為相較於快速地回顧,談「細節」可以拉近距離,所以當你這樣一問,他可能就變得不那麼漠然,進入比較情感的狀態。但以上只是一個生活上的小應用,並不是說我們就在替朋友做心理治療,這部分要請大家特別注意。

說一個虛構故事 在演出中探索

劇劇治療角色法的創始人、同時也是紐約大學戲劇治療研究所的創所者Robert Landy教授在角色法發展的初期延伸了美感距離的概念。他認為當一個案主尋求戲劇治療師的協助時,戲劇治療師可以藉由不同的投射工具來協助案主調整距離,達到美感距離及宣洩。

例如,一個案主帶著一個很巨大、情緒很重的創傷前來,戲療師可以請他寫一個虛構的故事做為媒介來進行戲療,因為「虛構」的距離比「真實經驗」來的遠,甚至戲療師可以利用一些物理距離較遠的投射工具來工作,例如玩偶或是小玩具。反過來說,如果這個案主對明明情感上很深刻的議題表現得太過理性,戲療師可以邀請他重演過去某個真實事件,藉以拉近距離,最終協助案主達到美感距離及宣洩。

戲劇治療有很多種方法,有些方法的距離比較近,例如心理劇(Psychodrama),很多時候心理劇的主角會扮演他自己,其他人會扮演他生命中的重要人物,所以很快地主角會進入比較重的情緒狀態。我以前在學校學心理劇的時候,大家都會哭成一團。

還有另一種方法叫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簡稱DvT,形式是一群人圍在一起,利用反覆的肢體動作進行一場即興地戲劇互動,這種方法因為很根據當下、劇情會根據團體動力不斷地變換,所以它的距離比較遠。根據我的經驗,當DvT中的參與者很投入時,它的氣氛是好玩、好笑的,跟心理劇很不一樣。

不過,Robert Landy開展出的方法既不是心理劇,也不是DvT,而是角色法(Role Method)。角色法的特色是戲療師會請案主創作一個虛構的故事做為媒介來探索議題,當案主演出他自己寫的虛構故事中的虛構角色時,這個虛構角色既是案主自己的一個面向、又不完全是自己,就是在這種似我非我的演出當中,Robert Landy認為這最能夠協助案主進入美感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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