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使用說明書》機率與同理心:貝氏定理

一段關係剛開始時會有滿滿的新鮮感,長久下來,便會開始期望另一方能聽見自己的心聲。(圖片來源/Pixabay)

一段關係開始萌芽時,還真的算是容易照顧,只要你不會因期望沖昏頭而忽略現實狀況,不妨好好享受這種質樸單純的愉悅。

甫發端的新關係招來滿滿的新鮮感,你沉浸在蜜月期,不過,經過幾週、幾月,演化啟動,現實必定搬進來。頭幾次約會堪比單細胞生物,後來,你愈來愈認識對方,這單細胞也開始分裂,構造愈見複雜。我們認識彼此,分享經驗,隨之而來的則是期望─期望一方會知道另一方的心聲,得以回應自己的突發奇想,預先考慮到自己的需求。

蒐集資料推論出不同情況可能的發展

大家有時會說一段關係太舒服了,因為雙方不用再對彼此付出適當的關注,但真要說的話,若對彼此付出適當關注,似乎也算是太舒服。若無知是福,已知則為己任。蒐羅愈多證據,必須向對方付出的同理心就會快速疊高。

就是在這種時候,在我們應該要了解對方的時候,開始了真正的偵查工作,必須解讀微小的訊號、半暗示,甚至是全然的靜默。任誰都會覺得這可能是夢魘,但若模稜兩可並非你的強項,你又會把所有聽到的完全以字面解讀,尤其是個夢魘。亞斯人對於遇見的人,沒有先決條件也沒有先入之見:都是以全新的眼光看待每個人。

我會傾向相信別人對我說的任何話,又無法自然而然從訊號及暗示推論出真正意涵,所以我需要可以克服這缺點的技巧。對此,貝氏定理(Bayes’ theorem)一直是我信賴的夥伴。此定理是機率理論的一項分支,說明如何使用蒐集而得的證據來推論出不同情況可能的發展。換句話說,情況一變化,你對於各種機率的估價也會產生變化。

貝氏分析中的起點也不同於古典統計分析。古典統計分析是由蒐集的資料推論出機率,舉例來說,硬幣是正面還是反面的機率,是根據實驗中投擲的樣本數,但貝氏分析沒那麼簡單,是從一連串的事前假設開始,利用已知事件作為條件來計算機率。

以投擲硬幣為例,已知事件大概包含受試者投擲硬幣的技巧,以及他們可能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影響投擲結果。貝氏論道,不要只蒐集資料、提出線性結論,還必須參考對該情況所知的一切,放在更廣大的情境下檢視。

用貝氏定理探索各種不確定

等等,我聽到你的疑問了。你說要先梳理目前的證據,但這樣不是和科學研究背道而馳嗎?不是說要讓證據自行呈現結果?這個嘛,確實沒錯,如果假設歪七扭八,解讀證據也會七橫八豎。

不過貝氏定理也具備一股簡單但令人信服的力量:提升我們的眼界,突破狹隘又有時間限制的資料集,讓我們拓展視野,將問題放進容易又注定受忽略的情境下考量。例如,貝氏分析有助於判定醫學篩檢的誤差:正確率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檢驗,並不代表檢驗為陽性後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罹病的機率,而我們會知道這點,是因為事前就知道偽陽性的盛行率。

貝氏定理協助我們將所知的一切納入考量:若運用得當,可以順利將已知事件及由證據推得的結論化圓為方,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事─暴露出原有假設中可能的缺陷以及所蒐集資料的限制。

換句話說,貝氏定理教導我們利用證據來改善假設,也利用假設來改善使用證據的方式。同樣重要的,不僅是我們如何運用事先對情境的了解來解決機率問題,還有取得新證據時如何修正假設。此稱為條件機率(conditional probability),即依據已發生或仍可能發生的事件,判斷特定結果的機率。

我無論何時接觸到新關係、新環境、新工作,只要面對新事物,就會運用貝氏定理來探索各種不確定,調整自己,以利融入不熟悉的文化與慣例,努力排除自己的偏見,認真偵查,不僅依據自己仔細塑造的偏好,也依據似乎能代表此新系統的準則,好好過活。

我上大學時,甚至還拋下亞斯人的噩夢,跑去夜店:沒有任何一位小蜜.彭曾去過的地方,是最深鬱、最漆黑之處。我手舞足蹈度過。我還會蒐集必要的背景資料,以便判讀所有我還不熟悉的情境,深究該情境下蘊含的新經驗。

同樣的技巧有助於我們在最近或演進中的關係裡找到落腳處。假若真的想了解對方,則必須仔細觀察,找出對方話語與真義之間的差別,他們快樂或難過時如何表現,躲到自己的樹洞時又是代表什麼(可能是出現問題的警訊,也可能真的就只是想要個人空間)。

你說要在這段蜜月期、期望值很低的時候?這正是蒐集所有證據的最佳時機,之後鐵定派得上用場。對方說「好唷,沒關係」代表「當然不要」,你一開始沒意會過來,是真的沒關係,但一段時間後,對方就慢慢不忍了。一段關係中,這階段似乎最能恣意做自己,但其實我們更應該多加摸索注意─到了最後,必定會獲得回報。

運用機率理論來培養同理心

當然,貝氏定理的另一個推論是,因為事前假設會影響解讀證據的方式,兩人很可能會有兩種方式檢視同一個問題。我們必須同理另一半,知道表面上這種一目了然可能根本高深莫測─若彼此獲得的認知、判斷、經驗皆迥異,出發點本來也就迥然。

我也會利用貝氏定理來管理我人生中最為波濤洶湧的關係:與自己的關係。與朋友或另一半的爭執很虐心沒錯,但自己腦中的狂風暴雨閃電雷鳴,才真正叫做虐心。我的腦袋必從各種可能的角度考量,總得加班處理所有相關資料,因此成了壓力鍋,煮東西煮到溢出來,但一點警訊也沒。

有時候我真的別無選擇,只能將一些在腦中用力敲擊的雜音釋放出來,用頭敲桌子、尖叫發抖、繞著圈圈跑,光是存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都是壓力,所以做什麼都好,只要能釋放一些壓力出來,都好。

貝氏定理除了定期充當我的靠山,在這場相當私密的戰爭中,也一直充當我的武器,我可以利用事前假設,把自己拖離情緒崩潰邊緣。若無貝氏定理,我就只能被動回應眼前的證據─光只是噪音、臭味、塑膠按鈕,即足以推我落下懸崖。現在則進化成,這臭味沒真的那麼恐怖吧,畢竟一週前才有人上課時放屁,我到現在都沒臭死。

機率表示,儘管看似困難,我也會沒事的。不同的觸發器或許對我內心的平衡帶來威脅,但有了貝氏定理,我便能排列優先順序,區分出哪些確實會對情緒造成重大影響,而哪些只是會踩到我習慣的痛點,因此得以選擇是否進入ASD關卡,儲備一些不可或缺的能量。

只要是人類行為,無論是自身的還是他人的,就無法完全預測,也無法完全量化,不過,我們可以將人類行為視為機率問題,面對遇到的人可以微調既有的認知及假設,進而決定如何因應這些情況。將伴侶視為科學研究的受試者,聽起來可能並不誘人(對某些人來說啦),但這是我知道的方法中最肯定能達成同理心的路線;我們得把伴侶當作受試者,因為大家通常並不會說出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他們用暗示、用身體語言表現,或是默默期待你發現。

事實就是這麼簡單,這麼討人厭,如果你的心和我一樣,需要有清楚明確不模稜兩可的證據才能釐清,這事實就會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唯有運用機率理論,才能將我們所知應用至誰真的想要什麼,檢視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問題,真正找到方法,安然駛過每一段關係中灰色迷濛的地帶。因此,假使你原本不確定一位十八世紀的長老教會牧師(即貝氏本人)適不適合作為指引你人際關係方面的明燈,現在知道啦。

內容來源:《人類使用說明書:關於生活與人際難題,科學教我們的事》網路與書出版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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