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樂/汪樹明

汪樹明

談起業餘愛好,有人喜歡舞文弄墨,有人喜歡吹拉彈唱,有人喜歡集郵收藏,有人喜歡旅遊拍照,總之都和高雅、品味聯繫在一起,而一直和文字打交道,且被人稱為“文化人”的我,修修補補則是我最大的業餘愛好,樂此不彼。

在農村時,住的是泥牆草苫房,房子的年齡比我還大。房子坐北朝南,東北西三面外牆用麥秸杆護著,我們叫披牆,像給房子穿了蓑衣。南面是光牆,圖的是好看——光潔,不然像猴子的臉。房頂上苫的草又朽又黑,山頭上面的草被麻雀掏出許多的窩。舊房子,就如一件舊衣服,千瘡百孔,需要經常修補。我結婚成家後,給老屋泥牆、苫草成為每年必做的事。

泥牆對我是小菜一碟。泥牆看上去是件簡單的事,其實不簡單。說其簡單,就是將準備好的淤泥抹到牆上。說不簡單,抹牆的淤泥要踩熟有粘性,無粘性抹不上牆,泥中摻和的麥穰要適中,多了粘性差,少了牆又不結實。會泥牆的老把式,泥出的牆光滑平整無裂縫;不會泥的,牆面坑坑窪窪,像麻子臉,如地圖上的線條裂開了縫。

房頂苫草,特別是推脊,是一項技術活。之前家裏苫房頂、推脊,都是買來好酒好菜,請莊上幾位草屋師傅做的。後來,我一步步留心他們的做法,偷藝成功,自已上手,在地和泥、拴草,上房插房、推脊,一樣樣竟然做得有模有樣。莊鄰都誇:這手藝,不比草屋師傅差。

進城後,全家蝸居在出租屋,兩個孩子讀書,我上班工資低,妻子在街頭賣菜也就掙個豆腐錢,是標準的經濟弱勢家庭,用錢時恨不得把一分掰成兩半花,東西壞了,扔了心疼,修怕花錢,自己動手修理是首選。家用電器、鍋灶飲具、桌椅車輛,只要問題不大,小毛小病都能手到病除。當時,家中三輪車、自行車就有四輛,由於“年齡”老化,時常是這輛掉了珠,那輛紮了胎。到了夏天,暴胎、脫膠幾乎每天都有,要是送往修理鋪修理,一年少說也得花上一輛新車的錢,還要等前滯後的,耽誤事情,我乾脆買了套工具和少許配件,在家中開起了“修理鋪”。孩子車胎紮了,往往她們吃飯的工夫,我就完成了扒皮、查漏、銼丁、膠補、上胎,打足氣,一點不影響孩子使用。

近年來,修理專案不斷增多,電器開關、電燈、線路、太陽能、洗衣機、電視機、沙發、門窗我都修過。不會修的,弄不清的,就打開抖音找老師,上面有視頻教學,一遍不懂,再看一遍。電視機手動開關壞了,我問下修理鋪,要我送去修理,費用10元,如需要上門,費用50元。我上網花3元購得開關一個,十分鐘搞定。家中牆面泛堿,牆皮脫落,也是我自己施工,一手搞定。更讓你們想不到的,許多配件是我從別人丟棄的廢品堆中撿來的。女兒開店需要拖把、蒸氣掛燙機,就是我拼湊出來的,沒花一分錢。

我有如此愛好,妻子也很欣賞,誇我為“多功能”“複合型”人才。

對大多體力勞動者來說,勞累之後,能坐下來喝杯茶、看看報聽段音樂,那是一種休息。而對我來說,從文字堆裏鑽出來之後,最好的休息就是修修補補。經過這種休息後,再坐到寫字臺前,看材料,擬講稿,寫小文,情緒特好,思路清晰,水到渠成。平時偶爾變成鉛字的“豆腐乾”,其靈感也大多產生於修修補補的休息中,領導交辦的一些文字材料不經過這樣的“休息”,也是很難完成的。

眼下,我就要退休了。我在退休後的“願望清單”中,有一項就是開個修理鋪,不圖賺多少錢,就圖自己開心快樂。如若“汪記修理鋪”隆重開業,還望諸位看官給我捧個場,在此先說聲謝謝,也順便做個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