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隔空喊話：「聾子的對話」？

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新年賀詞提到：「海峽兩岸一家親。衷心希望兩岸同胞相向而行、攜手並進，共創中華民族綿長福祉。」

有人認為，習今年的賀詞比往年和緩許多，不再提到「祖國統一」；但諷刺的是，共機沒有暫緩擾台的動作。我國防部證實有12架次共機，在跨年期間飛越海峽中線，進入台灣西南空域。

我認為習賀詞針對台灣寥寥可數的幾句話，是說給台灣人民聽的；因為在民進黨執政下，對岸早就不再「寄希望於台灣當局」。雖然習這次沒有提「統一」，但並不表示他所設定，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就可以免於跨越這個必經的門檻。

相反地，習的講話意味著，「20大」後的中共對台政策，將開始從「反獨」到「促統」進行戰略轉移，或是兩者齊頭並進，最終目標是實現「兩岸統一」。在對台策略方面，中共將持續採「軟硬兩手」，「軟」的部分就是針對台灣人民。

習近平除了「兩岸一家親」，過去也說過諸如「促進兩岸人民的心靈契合」、「大陸和台灣是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等，許多「動之以情」的話。習近平深諳「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的道理；他了解「武統」必須付出的代價，故不想也不認為需要輕易付出這些代價。

習近平最近在中共涉台和外交部門的高層人事調整，就是配合他的對台和對外政策走向。新任中央台辦、國台辦主任宋濤，有中共黨務和外事經歷，他未來的一個工作重點，就是執行和台灣事務有關的「統戰」工作，包括積極爭取台灣民心。

由於民進黨至今仍緊抱《台獨黨綱》，中共認為在民進黨執政下，台灣始終存在走向「台獨」的可能性，因此對民進黨政府不會「手軟」。在蔡英文總統執政期間，中共即在軍事和外交兩個層面，不斷對台施壓。習近平日前任命有「戰狼風格」之稱的駐美大使秦剛為外長，顯示中共會以強硬手段，處理台灣的國際空間問題。

蔡總統在新年談話中，注意到習新年賀詞中的緩和語氣；但提醒共軍的行動，無助於兩岸關係與區域和平穩定。我認為蔡總統此時也對中共當局不存期待，她談話釋出的訊息，一是針對國際社會；二是針對大陸民眾。

蔡總統強調，台海和平穩定是區域內各方共同責任，也是所有人共同期待；與此同時，蔡對大陸疫情升溫，表達人道關懷的立場；認為若有需要，台灣願意提供必要協助。兩岸領導人的「隔空喊話」，不會讓我們對今年的兩岸關係感到樂觀，關鍵是中美關係。

美國智庫卡特中心高級顧問劉亞偉指出：「如果美國不利用台灣來遏制中國，北京不會貿然對台採任何冒險性行動；如果美方能在對台軍售、高層訪台方面保持克制，北京對台採取的反應行動也會更克制。」劉亞偉上述的兩個「如果」，可能已成為與事實相反的假設。

拜登去年12月23日簽署了2023年度《國防授權法案》，國會也於同日通過《綜合撥款法案》。兩案在涉台軍售、軍援方面，納進尚未正式出台的《台灣政策法》部分內容。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在「台灣學人計劃」下，美國官員可進駐我國會和行政機關「服務」。

拜登在歲末提升與台灣的實質關係，為今年台海形勢投下了不確定的變數。在拜登簽法後，中共外交、國防和涉台事務部門三管齊下，揚言將「採取有力措施，堅定捍衛自身主權和安全利益。」共機更於25日創單日71架次的擾台紀錄，其中47架次逾越海峽中線並進入我西南空域。

蔡英文總統認為「備戰才能避戰」，決定從2024年起，將義務役期延長為1年。

對此，中共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竟聲稱，「相信台灣同胞深明大義，不會為台獨分裂勢力充當砲灰」；大陸國防部發言人譚克非則回應，「遏制台獨分裂是解放軍的職責，哪裡有數典忘祖、分裂國家的行徑，哪裡就會有解放軍的軍事行動。」

《BBC中文網》評論說，「過去一年，美中關係的主軸是競爭與對抗。兩個大國陷入一方行動，一方反制的漩渦，雙邊關係呈螺旋式下降。」今年台美都將舉行總統大選。在美國，僅管年前在印尼峇里島舉行的「拜習會」，建立了中美管控分歧的共識；但為了勝選，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的參選人，都會在選戰中打「中國牌」，立場只有更硬，不會更軟。所以去年年底中美關係降溫，不表示緩和。

台灣的情況也是如此。民進黨經過「九合一」選舉的挫敗後，也有可能在今年總統大選中強化備戰訴求。屆時一旦重演去年裴洛西訪台事件，兩岸就面臨擦槍走火的風險。

無論如何，兩岸在非傳統安全問題上啓動對話和進行合作，對緩和當前兩岸緊張關係總是有所助益的。對話和合作不僅限於防疫、抗疫，還包括疫情對兩岸的經濟衝擊。

受到疫情和俄烏戰爭的影響，今年全球經濟仍將處於衰退和嚴重通膨的狀態。去年1至10月台灣對陸進出口總額2710,44億美元，較前年增長2.4％；台灣去年10月對陸出口、自陸進口，皆創下歷史同期新高。因此，兩岸經貿互賴的程度難以取代，非任何政治力量所能阻擋。

中共去年對台灣水果、食品採取中止進口的措施；民進黨政府公布的「小三通」復航計劃，被質疑只「做半套」。我認為兩者都有政治因素介入。蔡總統和習近平都在新年講話中，釋出兩岸和平的善意；但如果只是「聽其言」而未「觀其行」，結果只是一場「聾子的對話」。

【作者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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