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一週】真相、正義、道歉都沒有！比利時歸還剛果獨立英雄金牙

【苦勞網特約編輯陳韋綸／綜合編譯】6 月 20 日，比利時政府將剛果獨立領導人帕特里斯・盧蒙巴（Patrice Lumumba）的一顆金牙歸還給其家人。比利時曾經殖民統治剛果近 80 年，期間至少一千萬名剛果人遭殺害。盧蒙巴在 1960 年成為剛果獨立後第一任總理，卻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被槍決，得年僅 37 歲。

盧蒙巴被槍決後，比利時警察將他的屍體熔毀，領導分屍行動的警察局長索埃特（Gerard Soete）將盧蒙巴的牙齒與兩根手指當成「戰利品」帶回國內，直到 2000 年左右才被揭露，在盧蒙巴家人的爭取下，比利時法院判決歸還金牙，然而比利時政府至今仍未就殺害盧蒙巴與殖民統治期間的暴行正式道歉、賠償。

金牙的移交典禮在比利時外交部所在的布魯塞爾埃格蒙特宮舉行。比利時總理德克羅在典禮中表示，比利時對於當年的槍殺案「負有道德責任」，現任國王菲利普也對過去的傷害表示「沈重的遺憾」。盧蒙巴的金牙抵達剛果後，預計被埋葬在首都金沙薩。

比利時殖民剛果史

1880 年，威爾士商人亨利・史丹利（Henry Morton Stanley）「發現」了剛果河盆地，史丹利在原住民不知情的情況下，與他們簽訂了五百多份「條約」，迫其讓渡土地。之後，史丹利將剛果介紹給當時的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利奧波德二世著眼於剛果豐沛的象牙與其他天然資源，在 1884 至 1885 年歐洲列強討論如何瓜分非洲的柏林會議上，說服其他國家將剛果歸為自己的私人財產。

利奧波德二世在剛果施行恐怖統治，他利用私人軍隊脅迫剛果人民採集橡膠、黃金、象牙，為自己積累了大量財富，如果剛果人民未達採集目標，便會遭受截肢等酷刑懲罰，甚至直接被處死。根據估計，從 1885 至利奧波德二世將剛果領土控制權移交給比利時政府的 1906 年間，至少有一千萬名剛果人慘遭殺害。

盧蒙巴與剛果獨立運動

盧蒙巴出生於 1925 年，當時剛果仍是比利時殖民地，比利時在剛果實施種族隔離政策——剛果人旅行必須攜帶許可證、每晚六點後實施宵禁。 此外，比利時政府也沿襲了利奧波德二世的橡膠配額制度。

目睹剛果人民苦難的盧蒙巴，在 1958 年協助成立了剛果第一個全國政黨「剛果民族運動黨」（MNC）並成為黨主席，開啟了剛果的獨立運動。盧蒙巴當時在啤酒廠工作，藉由職務之便，他將啤酒帶到社區免費發放，吸引人們前來聆聽演說。盧蒙巴因為率領反殖民起義數度入獄。1960 年，剛果民族運動黨終於贏得議會的多數席次，並宣佈 6 月 30 日為獨立日，盧蒙巴也成為剛果獨立後第一位總理。

在權力移交的典禮上，當時的比利時國王博度安盛讚創立「剛果自由邦」的利奧波德二世是剛果的「文明開創者」，但盧蒙巴在演說時卻痛斥殖民政府強加給剛果人民的奴隸制度「令人羞恥」，這番言論也激怒了比利時國王。

剛果脫離殖民後，比利時政府先是煽動東南部礦產豐富的加丹加省從剛果分離，再以保護國民為由出兵。盧蒙巴在擔任剛果總理不到一年的時間便被解職、軟禁，最後在 1961 年被槍決殺害，比利時政府從未對整起案件啟動調查。隨後，盧蒙巴的屍體被時任比利時警察局長索埃特的團隊從墳墓中挖出，用鋸子將盧蒙巴屍體切成碎片，之後再以強酸溶解。索埃特取走盧蒙巴的金牙與兩根手指。多年後，索埃特在接受紀錄片訪問中才透露，盧蒙巴僅存的遺體部位一直放在自己的家中。索埃特表示，自己之所以保留蒙巴特的金牙，是因為這是「打獵的戰利品」——保留受害者遺體是歐洲殖民統治者的陋習，更象徵對敵人最極致的侮辱。

國有化惹怒西方列強

盧蒙巴被槍殺的理由，不只是因為發言激怒了比利時國王。對當時的西方列強而言，比剛果政治獨立脫離殖民更不能忍受的，是盧蒙巴嘗試國有化剛果的自然資源。除了比利時掌握了橡膠與黃金，冷戰期間，美國也在剛果開採鈷與鈾。在盧蒙巴演說後不久，時任美國總統艾森豪就在國安會議上向中情局長表示：應該「消滅」盧蒙巴。

盧蒙巴在 1960 的演說中表示，剛果獨立是非洲解放的第一步。盧蒙巴曾在 1958 年參與在迦納舉辦的全非人民大會。會議精神是反帝、反殖民與不結盟，主要訴求是：全非洲人民無條件獨立、外國勢力停止侵略並撤離非洲。在國際冷戰局勢下，盧蒙巴自然被英美等西方國家視為眼中釘。壓倒最後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盧蒙巴在東南部分離勢力騷亂發生後向蘇聯求助。

時至今日，實際殺害盧蒙巴的真兇是誰仍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英、美與比利時縱容了這起謀殺發生。盧蒙巴被殺害後，美國支持親西方的反共主義者蒙博托上位。蒙博拖獨裁統治剛果前後長達 32 年，在位期間公開處決政治對手，貪瀆，且任人唯親，並放任跨國公司開採剛果資源。

沒有調查 沒有正義

1999年，比利時國會決議發起調查，釐清比利時政府是否參與對盧蒙巴的謀殺。揭露索埃特收藏盧蒙巴金牙的作者代・維特（De Witte），2001 年也出版了《暗殺盧蒙巴》一書。引發社會效應。國會調查 2 年後，發佈報告指出：沒有發現下令暗殺的文件，僅稱比利時政府官員對於盧蒙巴的死需付「道德責任」。在索埃特去世後，盧蒙巴的金牙繼續由索埃特的家人持有，直到盧蒙巴家人在 2016 年向比利時法院提出告訴，比利時當局才沒收金牙，法院也在 4 年後，判定將金牙歸還給盧蒙巴的家屬。

盧蒙巴的金牙將在剛果獨立 62 週年前夕返國，並且舉辦為期 3 天的全國悼念。不過，雖然贏回了金牙，但這樣的結果對曾經歷殘酷殖民統治的剛果人民而言卻絕不足夠。剛果人權運動家穆薩維利（Kambale Musavuli）就批評，比利時不僅沒有為盧蒙巴遇害負起任何責任，更未就此展開刑事調查。隨著盧蒙巴的金牙下葬，穆薩維利表示：「這不僅是抹除過去，也埋葬了盧蒙巴被殺害的唯一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