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李兆立／翁茂鍾司法弊案

一名富商，去玩金融商品輸了3億元，不但不用賠錢給銀行，還反過來向銀行行員求償8億元，結果不堪纏訟的行員抑鬱而終，富商仍繼續追殺行員的妻子和女兒。後來大家才發現，原來這名富商買通了大量法官和檢警調，在背後操控著法院審判，聯手坑殺了無辜的平民百姓。

最離譜的是，如此令人憤怒的荒唐情節，竟是發生在台灣司法界的真實故事，也就是最近沸沸揚揚的「翁茂鍾」案。25年來，翁茂鍾靠著「宴請、襯衫、營養品」的行賄三寶，結交了數十名司法人員，不僅能左右審判結果，更成為「無所不能」的喬事中心。

而這些收過好處的司法官，都是曾任或現任的司法高層，包括前公懲會委員長、前大法官、最高法院的前法官和現任法官。如此離譜的司法涉貪案件，當然是司法威信的重大危機，也是對司法改革的重重一擊。

然而，造成最大傷害的並不是危機本身，而是司法院和法務部，荒腔走板的「蓋牌式」危機處理方式：

第一，避免司法高層「血流成河」，所以就可以自創違背《公務員廉政倫理規範》的清查標準嗎？

案件爆發後，司法院和法務部近期陸續公布了內部調查報告，結果竟然出現了所謂「533標準」和「55標準」，再度引爆基層司法檢調和一般民眾的怒火。

什麼是「55標準」？依據法務部自己揭露的調查標準，所謂與翁茂鍾的不當往來，是「宴請5次以上，收受訂製襯衫5件以上」的才算數，如果只被宴請4次就是「情節輕微」。

問題是，依據法務部自己訂定的《公務員廉政倫理規範》，理論上只要接受一次宴請就該被調查，法務部和司法院憑什麼自創所謂的「情節輕微」新標準，到底是要幫誰掩護？

過去我們看到有法官光是去拿愛心便當就被懲處，有清潔隊員因為侵佔一個298元的垃圾桶就被判刑，這些知法犯法的司法官，吃了豪門宴，拿了高價襯衫和補品，卻可以自稱「情節輕微」，是在開什麼玩笑？

第二，為了掩護涉案的司法高層順利退休，司法院和法務部還要扯多少謊？

遇到爭議或涉案疑雲，就立刻在政府機關的掩護下辦退休，似乎已經是這些高官的SOP，過去的郭冠英是如此，這回的翁茂鍾案又是如此。

例如，原本在司法院懲處名單上的「懲戒法院法官」洪佳濱，卻從調查報告中離奇消失，正在辦理3月2日退休。結果，被拆穿的司法院先是宣稱「洪從來不在名單上」，在被證據打臉後，又繼續辯稱「接受招待高達10次、收受饋贈高達6次」的洪佳濱，是因為「情節輕微」所以不懲處。

另一例是法務部最高檢察署的羅榮乾，曾任檢察長的他出現在翁茂鍾「結交筆記本」的次數名列前茅，法務部也確實在幾天前將羅「移送懲戒」，但羅榮乾早在去年監察院調查報告出爐後的5天後，就火速申請退休獲准。

掩護涉案高官順利退休，屆時即便被懲戒依舊爽領高額退休金，司法汙名就丟給清白的年輕基層去扛，這種令人作噁的官場SOP，還要持續多久？

第三，被罵爆後才改口要「徹底調查」，那可不可以先做好最起碼的「資訊透明」？

司法院和法務部交出如此離譜的調查報告，毫不意外地引爆各界憤怒，終於在立委、法官改革團體、檢察官改革團體、律師等各界輪番砲轟後，司法院20日深夜終於鬆口要「全面調查」，法務部則接力在21日凌晨聲明要「徹底調查，沒有上限」。

所以，司法院和法務部也終於承認，幾天前的調查報告是「玩假的」，但至少願意更正錯誤，還算值得肯定。更關鍵的問題是，接下來會「玩真的」嗎？

接下來的報告，真的非常重要，如果繼續重演先前「官官相護、隱匿說謊、掩護高層、犧牲基層」的把戲，絕對會讓司法威信承受難以回復的嚴重傷害。因此在靜待調查之前，面對許多關鍵質疑，司法院和法務部應該現在就正面回答，展現徹查決心。

例如，對於先前「抽換懲處名單」的質疑，司法院至今尚未給出明確說法。如今司法院說三個月後要重新交一份調查報告，也就是4月20日見真章，但洪佳濱3月2日就要退休了，難道又要重演「懲處已來不及」的爛戲碼？

又如，法務部的調查報告不僅被監察院公開打臉「錯誤百出」，在時代力量立法委員要求提供資料時，更惡劣地將相關資料列為機密而拒絕提供，要到2030年才能解密。

請問，將檢調人員的涉案情形公開揭露，到底是什麼需要被保護的機密？理應是全國最擅長調查的機關，卻交出最錯誤百出的調查報告，到底還想護航誰？

我們必須嚴肅指出，當一份令人信服的報告出爐前，那些貪官所造成的司法不信任，是所有的司法人員在共同承擔。畢竟，我們至今無法得知，眼前的法官在「翁茂鍾案」裡頭，究竟是「零檢出」的好官，或者只是「未檢出」的隱藏版貪官。

這是司法威信的危機，也是司法改革的轉機。要繼續醞釀更完美的司法風暴，還是誠懇面對過去的錯誤，大刀闊斧進行清創，將「有錢判生，沒錢判死」這句話徹底送進歷史，司法院和法務部的主事者們，正在在歷史的交叉點。

●作者：李兆立／時代力量智庫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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