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煒專欄：除了洗錢還有「洗油」─歐美制裁中的奇景

歐美聯手對俄羅斯祭出嚴厲的制裁手段，但顯然還是有不少漏洞─除了洗錢漏洞外，還有一個幾近前所未有的「洗油」漏洞。

針對能源制裁，斬斷俄羅斯財源

俄羅斯是無庸置疑的能源大國─以原油而言是全球第3大產國、第2大出口國，以天然氣而言是全球第2大產國、第1大出口國，出口量分別約佔全球約 10％、20%，在全球能源市場地位舉足輕重。但換個角度看，也代表能源對俄羅斯的經濟與財政極度重要─原油與天然氣占出口的一半、近4成左右的財政收入來自能源。

也因此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歐美對俄國的制裁重點之一，就是要切斷其能源出口，因為任其繼續出口賺匯，等於為俄提供侵烏的彈藥一樣，因此美英都已完全禁絕俄國原油進口─當然，能夠劍及履及這樣作的主因是原本英美從俄進口的原油就少之又少。

至於原本倚賴俄國能源甚深的歐洲，則是需要時間調整，而且油、氣是不同遭遇。天然氣因為依賴深、許多國家有4-8成不等的天然氣是來自俄國，且天然氣不易立即替代，因此雖然減少進口，但未禁絕，長期而言也頂多降低6-7成的量。但原油則是大砍進口，年底前要把歐洲來自俄的原油量減少9成以上，改以從其它國家進口替代。

中國與印度成為禁令的2大漏洞

不過，這之間存在著漏洞：歐美減少甚至要斷絕俄國的能源進口，但亞洲國家則視為賺錢機遇，從俄國大幅增加更便宜的能源進口─中國5月從俄國進口的油、氣數量都比去年同期增加55%左右，俄國取代沙國成為中國最大的原油供應。

印度情況更誇張，原本來自俄的原油數量非常少，但俄烏戰爭後因歐美抵制俄原油，讓俄國原油大幅折價，印度拚命增加俄國原油的進口，數量已是原先的6-8倍，煉完油後部份再出口到歐美─煉製後的油品很難去辨識其「原產地」，某個角度而言，雖然歐美鋪天蓋地的要斷絕並禁止俄國原油進口，但在印度繞一圈煉製油品後卻又回到歐美市場。

印度進口俄原油增8倍再出口歐美的「洗油」

日本《日經新聞》就在一篇報導中，精確的以「洗油」形容這種情況，這篇報導說「印度似乎正在成為俄羅斯原油的「洗油（Oil Laundering）」中轉站」，也讓印度成為對俄制度中的漏洞。其實，不僅於印度，其它如中國、巴西、南非、土耳其等國都可能是存在的漏洞。而且，除了印度的「洗油」漏洞外，還有一個「洗錢」漏洞可能存在。

歐美制裁手段中最嚴厲者首推金融制裁，凍結俄國在西方世界的所有資產、外匯存底、逐出匯兌體系，甚至有意沒收其資產並拍賣，以所得款項資助烏克蘭重建，這些措施與禁止其能源出口的目的相同，就是要讓俄國不再有資金打仗、經濟與金融都因缺乏資金崩潰。

好價格買俄油形同變相金援的「洗錢」

不過在幾個亞洲國家增加購買俄原油後，此目的已難達成；外界更懷疑，有些國家─主要指中國，在向俄國購油時，刻意給較高的價格、形同變相金援俄國，但歐美卻對此毫無辦法。

從俄烏戰爭爆發開始，美國就一直警示中國，不能支援協助俄國的戰爭，否則必將面臨二級制裁。中國也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在這方面直接衝突，此時當然絕無可能金援俄國。只是在失去西方買主後，俄原油價格原本就已有相當大幅度的折價，如果買家不硬砍價、給出一個好價格，其實等於就是對俄國金援。

但歐美對此無話可說，因為購油買氣付錢該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外界根本不會知道買賣價格。某個角度而言，這是一種「洗錢」方式，歐美雖然已有部份人士懷疑，不過沒有證據可證明，而且應該永遠不會有證據。

印度成破口讓「民主與獨裁戰爭」的敍事說服力下降

或許有人會認為，美國應該直接禁止各國買俄國能源，違背者就給予制裁，就不會有這些「洗油」、「洗錢」的鳥事沒發生。話是沒錯，只是美國不可能如此作，不作的原因也不是老美心軟，而是現實利害考量。

如果美國因中國繼續從俄進口能源而制裁中國，那要拿印度怎麼辦？印度可是美國在印太聯盟、制衡中國大業中極力拉攏的對象，歐美對中國不加入制裁俄國抨擊指責、毫不手軟，但對同樣不加入制裁、在聯合國投票時投棄權票的印度，美國只敢輕聲說「感到失望」。當然，更重要的是還有一直買俄能源的歐洲國家，如果買俄能源要被制裁，美國豈不也要制裁歐洲盟邦？否則如何對外交代？雖然老美習慣於「雙標」久矣，但也不宜太明顯、太過份。

事實上，歐美也已知道無法真正斷絕俄國油氣出口，最「尷尬」的破口當然來自印度；中國多買俄能源，還可威脅二級制裁、高舉「獨裁與民主的戰爭」大旗，但印度多買了8倍俄原油，歐美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連那句「獨裁與民主的戰爭」的場面話都吐不出口。因此，6月下旬的G7峰會中，就提出了一個「對俄出口原油設價格上限」，以避免俄國賺太多錢的議案，這是一種限量不成就限價的思維與作法。

限量不成就限價，限制俄油出口最高價格，可能嗎？

這很可能又是一個無法執行的蠢主意─有那個單位有資格、也有能力查核出俄賣給各國的原油價格？各國政府還是國際能源總署嗎？俄國當然不會給資料，那中國、印度就會乖乖的給出真實的價格資料嗎？身為資深專業的經濟學家，美財長葉倫提出此議，確實有負專家之名，難道她不知道，在買主減少下，俄國原油早就折價在賣？難道她不知道那些相關國家能有多少辦法閃避查核？更別提這個措施很可能引來更高的油價。

面對國際（其實就是美國）的制裁時，情況有時類似經濟上的管制，那句「生命會找出自己的出路」多半成真，只要想想在鋪天蓋地的禁運、制裁下，那些「邪惡軸心」還是硬搞出核武，就知道漏洞永遠在，只看你會不會鑽。歐美對俄制裁再久一點，可能除了洗油、洗錢外，還會「洗出很多東西」，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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