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自由中國?還是,自由台灣?

中國對美國眾議院議長南西.裴洛西(Nancy Pelosi)率團訪台的持續激烈反應,讓世界前所未有地關心台灣,不只更清楚地說明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台灣是中國的一個部分或兩個獨立的國家?更討論了台灣對世界的重要性,甚至,連針對美國登記選民之「美國是否該承認台灣是個獨立國家」的民調都出現了。

然而,4月中,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投書《洛杉磯時報》 (Los Angeles Times),談到台灣不是獨立的國家,若遭到中國入侵,將會孤立無援,呼籲美國政府要重新考量戰略模糊的策略。而裴洛西訪台前(7月底)才表示:「我們從沒說過我們支持台灣獨立,這要由台灣來決定。」所以,台灣到底獨立了沒?有可能被承認嗎?

讓我們回顧歷史,認識自己。

1978年美國總統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簽署《建交公報》(Joint Communiqué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美利堅合眾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已同意自1979年1月1日起相互承認並建立外交關係。美利堅合眾國承認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在此框架下,美國人民將與臺灣人民保持文化、商務和其他非官方關係。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1977–1980, Volume I, Foundations of Foreign Policy - Office of the Historian

1979年1月31日,美國總統卡特與中國副總理鄧小平簽署了建交公報。 圖  / 取自微文庫
1979年1月31日,美國總統卡特與中國副總理鄧小平簽署了建交公報。 圖 / 取自微文庫

是的,1979年是轉折年,美國從承認中華民國,改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不過,在卡特宣布要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之後,大多數保守派國會議員是憤怒的,也因此,美國「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Senate Foreign Relations Committee)立即推動制定《臺灣關係法》(Taiwan Relations Act,TRA),而在立法公聽會期間(1979年2月5日至7日)就不斷地有「美國應該採取『一個中國』還是『兩個中國』政策」的討論。

根據1979年的《國會季刊年鑑》(CQ Almanac)中的一篇報導〈與台灣的新關係獲得批准〉(New Relationship with Taiwan Approved),民主黨的亞利桑那州參議員丹尼斯.德康契尼 (Dennis DeConcini)就表示:「對於我們來說,不承認(中華民國在臺灣)可能與我們30年來不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一樣愚蠢。」

同黨的愛達荷州參議員弗蘭克.丘奇(Frank Church)則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更喜歡承認兩個政府實際存在的關係,但北京政府和臺北政府......都宣稱是整個中國的政府。我看不出怎麼可能『兩個政府都承認』。」

換句話說,中華民國政府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都在爭「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的法理地位,讓美國沒有辦法同時承認這兩個中國,只能二選一。而且,這不是美國獨有的必須抉擇,是全世界的所有國家都要面對的外交決定,至今依然如此。

至今依然如此?是的。

今年6月,瓜地馬拉總統賈麥岱(Alejandro Giammattei)接受英國雜誌《LatAm INVESTOR》訪問,他表示:「我們是台灣最大的盟友,在我任內,我只承認一個中國,它叫台灣。」Interview with Dr. Alejandro Giammattei, President of Guatemala - (latam-investor.com)

因此,雖然現在我們幾乎都自稱台灣,國際也稱我們台灣,但,只要我們的正式名稱仍是中華民國,在中華民國的體制下運作,選出中華民國總統,宣誓:「……余必遵守憲法,盡忠職務,增進人民福利,保衛國家……」我們台灣就在中華民國憲法下,追求統一(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是以「為因應國家統一前之需要」來起頭的),而與我們建立邦交的國家,都是承認中華民國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

這,就是我們的現狀。

不過,隨著全世界體認到也正視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殘暴邪惡,對人權的嚴厲迫害和對世界的安全威脅與公衛危害,國際的目光終於落在政治、經濟、醫學、人文皆表現出色的台灣。不過,從冷淡孤立到高度友善的態度轉變,其實,不同國家的政治人物、學者、智庫、媒體,各有其對台灣的想像和期待,其中將影響台灣最深巨的,是一種類似1940、50年代之「自由中國」對抗「共產中國」的概念和聲音。

2020年4月,美國智庫「美國企業研究院」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研究員妮爾.普萊特卡(Danielle Pletka)與馬克.蒂森(Marc A. Thiessen)在他們的Podcasts節目訪問了台灣駐美代表蕭美琴,從「民主制度」VS.「威權體制」去談為什麼「自由中國」可以阻擋新冠肺炎但「共產中國」不能。

訪談結束後,兩位主持人總結表示,如果管理中國的是個好政府,現在的中國和世界就不會經歷如此糟糕的情況。兩人並指出,台灣的政府其實是「中華民國在台灣」政府(the government of Taiwan is actually the Republic of  China on Taiwan),中國民國政府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都宣稱「管理整個中國」(claim to govern the entirety of China),即使台灣現在不再如蔣介石時代想奪回中國大陸,但其實可以說,台灣政府是全中國的合法政府(Taiwanese government is the legitimate government of all of  China)。事後,兩人還合寫了一篇短文〈無論你喜歡與否,台灣就是自由中國〉。Like It or Not, Taiwan Is Free China |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 AEI

也許您會說,這不過是兩個智庫研究員的說法,但,妮爾.普萊特卡曾是共和黨參議員的幕僚,在「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之遠東和南亞部門擔任高級專員,至今仍在這些議題上很活躍,兩年多前,還來台灣觀察2020總統選舉。馬克.蒂森目前是《華盛頓郵報》的專欄作家,曾擔任小布希總統(George W. Bush)和前國防部部長唐納.倫斯斐( Donald Rumsfeld)的演講稿撰寫人。試問:他們的「自由中國」想法會是隨想或獨創嗎?就算是,完全不具影響力嗎?還是,「自由中國」已是美國政治圈的主流想法?

2021年1月,在香港警方突襲逮捕53名民主活動人士後,當時的美國國務卿龐培歐( Mike Pompeo)表示:「台灣展現了一個自由的中國所能實現的成就(Taiwan shows what a free China could achieve)」Pompeo angers China with Hong Kong threat, plan to send envoy to Taiwan | Reuters

今年3月初龐培歐來台,與副總統賴清德會面。圖  / 截自賴清德臉書
今年3月初龐培歐來台,與副總統賴清德會面。圖 / 截自賴清德臉書

而今年3月初,龐培歐來台,於演講中肯定了自由台灣所創造的成就,他表示:「美國一方面應持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以主權政府方式交往,另一方面美國對台灣2,300萬自由人民及其合法民選政府的外交承認,不應再被忽略、躲避或視為次等。」

但,這個承認,龐培歐說:「這無涉台灣未來之獨立,而是承認一個明確且早已存在的事實。」(This is not about Taiwan’s future independence, it is about recognizing an unmistakable, already existent reality.)

而這個明確且早已存在的事實,即「台灣過去及現任領導人都明確表示,台灣無須宣布獨立,因為台灣已經是獨立的國家,名字叫中華民國(台灣)。」(That reality is this, as many of your past and present leaders have made clear, there is no need for Taiwan to declare independence because it’s  already an independent country. Its name is the Republic of China〔Taiwan〕.)【中英全文】蓬佩奧:中共是核心威脅.美應承認中華民國台灣主權 - 新唐人亞太電視台 (ntdtv.com.tw)

因此,龐培歐所談的承認,是承認自由的中華民國(自由中國)。並且,對於兩個中國,已從過去(1979年以來)的「怎麼可能兩個政府都承認」,開始轉向「兩個政府都承認」的趨勢。

這種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管理中國的事實承認和對理想美好中國(中華民國)的政治正確承認(民主盟友),除了能夠解決世界與台灣在外交上的尷尬情況,更能制衡中國對世界既巨大又邪惡的威脅。當然,若非台灣是民主自由、全球20大經濟體、晶片製造世界第一,這樣的「自由中國」VS.「共產中國」的概念,也難以提出。

而眾多的國際聲音,最真實而該謹記於心的是安倍晉三的「台灣不是獨立國家」,以及裴洛西的「這(台灣獨立)要由台灣來決定」。圖  / 取自pexels
而眾多的國際聲音,最真實而該謹記於心的是安倍晉三的「台灣不是獨立國家」,以及裴洛西的「這(台灣獨立)要由台灣來決定」。圖 / 取自pexels

身為台灣人,「自由中國」VS.「共產中國」是我們想要的嗎?

請記得:接受「自由中國」VS.「共產中國」,也就是接受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絕對不是單純的兩國論。而就算國際真的以「自由中國」VS.「共產中國」來承認台灣,但,兩個中國政府都承認,極可能會讓「共產中國」覺得芒刺在背,因為,台灣可能會被國際寄予「希望『自由中國』最後能成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的期待,這恐怕遠比台灣獨立建國還令中國感到威脅和焦慮吧。

因此,真正的兩國論,應是從放棄主張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的外交政策和「追求統一」的中華民國憲法來開始,而非成為「自由中國」。而眾多的國際聲音,最真實而該謹記於心的是安倍晉三的「台灣不是獨立國家」,以及裴洛西的「這(台灣獨立)要由台灣來決定」。

朋友們,讓我們來推動「為台灣制定一部新憲法,更改正式名稱」,往真正的「兩國論」邁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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