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多如繁星

清晨，一如往常上網瀏覽醫學期刊，一篇有趣的論文吸引了我，文章提到約14％的醫學生有「醫學生症候群」，意思是當老師教到某種疾病或看到病人時，會聯想到自己是否也有同樣的症狀與疾病，因而變得焦慮擔心，真的是「視病如己」。幸好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為何我沒有醫學生症候群？可能是年輕時天真地認為醫師是醫師，病人是病人，角色截然不同，自以為醫師是不會生病的，至少不會生重病，所以聽到有醫師去世或罹患重病，都會很驚訝。

將近半個世紀前，擔任實習醫師的我輪到胸腔病房實習，有一區是開放性肺結核病患。查房時，醫師們都沒有戴口罩，除了是對病人的尊重以及相信自己的免疫力，多多少少也有「醫師不會被感染」的迷思吧？不過，在當時倒是沒聽說過有哪位醫師因此而感染到肺結核。

這種天真與無知或許也是一種幸運，讓憨膽的我專心埋頭苦讀、認真學習，從醫學院畢業後，一頭栽入醫學中心忙碌緊張的行醫教學生涯。多年後，「終於」發現醫師也是會生病的，只是醫師比較懂得預防，醫療資源取得較方便，且瞭解疾病的預後，不會無謂的恐慌害怕。

我在57歲開始陸續罹患乳癌、頸椎椎間盤突出和腰椎滑脫，很幸運地都治療成功。恍然覺悟，之前沒有生病是因為還年輕，且父母親給了好基因以及耐操的身體之故，與當醫師無關。

回想當醫學生時，疾病分那麼多科，外、內、婦、兒科等，每一科又有次專科，一本本厚重的英文原文書，敘述的疾病何止千萬種，從還在母體內的基因突變、出生後的發展遲緩、微生物感染、癌症、外傷、退化、代謝異常和精神疾病等等。更別說後來行醫時新的疾病不斷出籠，而在這千萬種疾病中，我只罹患了3種，何其幸運！

前陣子，有天對鏡自照，發現肚腹皮下靜脈曲張，有點像蛇髮女妖「梅杜莎」的頭，接受腹部超音波檢查，並沒有我所擔心的肝病變。活到老年，才第一次在自己身上聯想起以前老師所教的梅杜莎頭，真是何其幸運，並沒罹患與梅杜莎頭有關的肝病變。

我們常常覺得要得到什麼東西，如禮物、彩券、好名聲等，才是幸運；但從另一方面來想，身體好好的不作怪，如器官不亂增生成癌症、不快速退化或受到病毒侵犯等，更沒得到教科書上羅列的千萬種疾病，或即使是罹患了其中幾種，突飛猛進的醫藥常可將之治癒或緩解，這些都是種種無形的幸運。

細細品味，這種看不見的幸運多到不可勝數，就像天上的星星，愈數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