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媽媽要比你捐更多

陳碧燕兒子的名字,也被記載在榮總紀念器官捐贈者的永生樹葉片上。
陳碧燕兒子的名字,也被記載在榮總紀念器官捐贈者的永生樹葉片上。

有天我們在病房裡好無聊,兒子突然說:「媽媽我可不可以跟你講一件事?但你一定要先答應我。」我跟他開玩笑,說不知道的事怎麼答應。但他繼續講,如果有一天他比我先離開了,要幫他做器官捐贈。我不敢繼續打鬧,整個人迷糊了,他15歲,看起來好正經。器官捐贈是什麼?他研究多久了?

小檔案陳碧燕,58歲,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志工

我不肯,覺得好可怕。政曄是我30歲意外懷上的孩子,比哥哥姊姊小3、4歲。我們當時開水果店,從早做到晚,一年只休大年初一。為了多賺錢,沒有陪到孩子。如果知道政曄只有16年的生命,我一定上山下海陪他去玩。

2007年6月14日,他國一放學回家說胸悶,我問他要不要看醫生,他說可能打球太累,休息就好。隔天中午我送便當給他,發現他嘴唇都發白了。一到醫院就被送去加護病房電擊急救,醫生診斷是不明原因的心肌病變。我從來沒聽過這個病,家族也沒有病史,政曄自己上網查,告訴我這沒有藥醫,存活最久的只有1年半,只能等待換心臟。

他生病的3年半間,我一直覺得他會好。為了往前移植順位,我們決定幫他裝葉克膜。政曄90幾公斤,需要用到兩顆,自費要198萬元,醫院要現金,我們想辦法籌錢,就為了有機會等到心臟。手術5個多小時,結果裝完後,他就沒有再醒過來了。

我沒想過他會回不來,沒辦法互道再見。醫生拔管前,我很混亂,腦袋一片空白,想起政曄說過器官捐贈的事。他後來又提了兩次,一次他爸爸一口氣拒絕,後來他又私下跟我講,說:「與其給蟲蛀,不如留給人家用。」這句我有聽進去。

陳碧燕(右)與兒子政曄(左)合影,政曄已於2010年離世。(陳碧燕提供)
陳碧燕(右)與兒子政曄(左)合影,政曄已於2010年離世。(陳碧燕提供)

 

我發現身為女生最痛苦的,是失去小孩,再來是失去爸爸媽媽,老公再相愛,都不會這麼痛。政曄走後我一直想去陪他,連安眠藥都準備好了,家人不讓我獨處,我沒食欲,瘦成皮包骨,連食物都是看著我吃下去。學校找我去做志工,以為可以讓我走出來,結果我都在找政曄的身影。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也找我參加活動,一開始我沒辦法,志工就靜靜來陪我。

政曄的衣服我都留著,看一看、摸一摸他拿過的東西,有種溫馨感。有天我整理他桌上的東西,發現一本筆記本,隨便翻翻,結果看到一頁「我的自白」,寫著一定要幫他做器官捐贈。我好慶幸有完成他的心願。他從小就很有愛心,在路上看到流浪動物都想撿回家。

政曄捐出眼角膜跟骨頭,骨頭受惠50幾個骨癌的小朋友。我一開始很不可置信,一個人的骨頭可以給這麼多人。我們沒等到,但有人等到了,不再受苦受難,這樣的心情讓我漸漸走出來。

一開始我很怨恨,為什麼政曄只來了16年?但我現在很珍惜,他來過16年,教會我好多東西。我的人生觀改變了,不再只為了賺錢,每天都當作最後一天,把自己過得快快樂樂。我每1、2個月會去(靈骨塔)看他,跟他講很多話,雖然他沒有回答,但覺得他在我身邊,我跟他說,我一定會把身體顧好,要比你捐更多東西(器官)。

【點擊看完整全文】

更多鏡週刊報導
【心內話】別以為六十歲不敢離婚
【心內話】當女兒說自己是男生
【心內話】妳快樂所以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