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南加州教堂槍擊案始末/滕比加

“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南加州教堂槍擊案始末/滕比加
“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南加州教堂槍擊案始末/滕比加

滕比加

(一)

2009年,周先生和太太離開加州,搬到車程約600公里外的內華達州,在賭城拉斯維加斯落了腳。沒多久,兩夫妻決定在一條主幹道的交叉口附近,買下一套獨棟公寓。

夫妻倆盤算,這套公寓能整理出12個標準的房間,當個包租公何嘗不可。即便自己住一套,每套也能以700美元左右的價格放租。賭城不缺年輕的租客,運氣好的話,每個月能有7000多美元的收入,補貼兩個就讀牙醫系的孩子高昂的學費。

今日,這個地段房產均價在2500美元每平左右,這個生意並不壞。

三年後,2012年4月3日,賭城拉斯維加斯天氣晴朗而溫和。到晚上,周先生照例去收房租。這個單間公寓附帶傢俱,月租745美元,上個月剛由一對情侶租下。

敲開房客的門,拉丁裔女房客LisaGarza說房間的馬桶漏水,需要維修。周先生不疑有他,進入浴室查看。可當他檢查完後轉身,白人男房客已經擋住了浴室的出口。男房客孔武有力,背上有成片的紋身。不由分說地,揮拳將毫無防備的周先生擊倒,並用鐵棒不斷毆打他的頭部。周先生拼命抵擋,高喊救命,但不久就不省人事。

在重症中心醒過來後,周先生才知道是另一房客循聲叫了救護車,而作案兩人早已收拾行李逃之夭夭。他的頭頂、眉心各縫了幾十針,左手肘骨、鼻樑骨被打斷,失血超過2000cc,右耳失聰。襲擊發生的3天后,這對房客被當地警方逮捕。

2個多月的治療與康復過程中,周先生陸續接受了世界新聞報、維加斯新聞報等當地華人媒體的採訪。

轉眼十年,2022年的5月15日,周先生再次出現在了媒體視線中。

這一次,他在加州的臺灣基督長老教會進行恐怖襲擊,持槍朝人群開火,造成1死5傷的慘劇。

這一次,他不再是受害者周先生。而是施暴者周文偉,DavidWenweiChou。

(二)

周文偉1953年出生於臺灣台中,籍貫湖南。父親是軍人,他自稱湘軍子孫。

對於華人世界,50年代前後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彼時,新中國剛建立,蔣介石逃往臺灣,幾十萬軍隊、公務人員和民眾隨之陸續來到寶島。為安置這龐大的新鮮人口,當時的國民政府做了兩件影響後世的事情。

一是在軍隊駐紮地附近,建立了成片的家眷住所。這些住所土地多為公有,在不斷地擴建整合下,形成了一片片密度高、狹窄擁擠的住所。這些住所供給來台的軍人和家屬居住,也就是今日俗稱的眷村。

二是啟用了戶籍制度。在1986年換發第五代身份證前,臺灣人民的身份證上會記錄所屬的籍貫。臺灣光復前就生活在臺灣的居民,被登記為本省人,籍貫為臺灣。隨國民政府一同遷往臺灣的幾十萬人外來人口,無論是否出生於臺灣,都被登記為外省人,根據父親的籍貫入籍。

比如同在1953年出生於臺灣、日後閃耀大中華地區的歌星鄧麗君。她身份證上的籍貫是河北省,她成長於臺北縣(現新北市)蘆州鄉的眷村。

戶籍制度雖然是國民黨堅持“一個中國”政策的體現。但不難想像:集中居住在密集的眷村、拿著不同於本省人的身份證、有著不同於本土人的口音。這兩個政策反而具象化了“本省人”和“外省人”的差別,為地區人民相互融合製造了障礙。

更甚的是,臺灣光復後,國民黨作為新政權接管臺灣。1950年前後臺灣人口突破1000萬,這其中陸續進入臺灣的新鮮民眾至少佔據十分之一。而軍公教等公共部門的就業中,由於裙帶關係,外省人的比例較本省人要多得多。權力的傾斜進一步激化了本省人與外省人的矛盾。

這些籍貫河北省、四川省、湖南省的“外省二代”,頂著遙遠而陌生的大陸地名,就這樣輕易被領入省籍情結的社會衝突之中。

當然,這樣的政策也有好處。便是易於籠絡龐大的外省人群體,暫時放下島內矛盾,效忠國民黨政權。

而這種籠絡的思想基礎,是建立在“反攻大陸”的既定國策上的。因為如果“反攻大陸,統一中華”是不遠未來必將達成的目標,那“光復大陸”後,大家便可各回各家,人口回流,島內矛盾也將隨之得到解決。

可是到了1954年,蔣介石與訪台的美國國務卿簽訂中美共同防禦條約。此時,國民政府已經深知“反攻大陸”不再可能。往後的三十年間,雖然“反攻”的既定國策並未更改,但民眾也明白,那已是一句飄散於歷史中的口號罷了。

省籍情結,表面是外來人口與本省人口間的文化衝突。實則是國民政府錯誤政策下所產生的內在矛盾之一。

本省人並不需要選擇,他們可以繼續投票,繼續生活,發展新的政黨。可是外省人不一樣,隨著國民黨逐步式微,支撐這一群體的信念也在逐步崩塌。

新的世界格局不斷衝擊舊的身份認同,生長在島嶼數十年,頂著自己從未去過的省城籍貫的外省人,必須直面這樣的歷史擠壓。

(三)

1971年,周文偉從台中一中畢業,考入逢甲大學。台中一中是臺灣排名前十、台中排名第一的高中,也是日據時期第一間台灣人可以就讀的中學。而逢甲大學直至今日都是臺灣排名前列的私立大學之一。

70年代,大陸剛開始恢復高考。1977年第一次高考報名人數達到了570萬人,即便當時的高考題難度約等於今天的初中教育水準,但當年僅錄取了不到30萬人,約百分之五。

而海峽對岸的臺灣,在經歷了50年代的共同防禦條約,60年代的對外貿易飛速發展,經濟開始起飛。臺灣社會對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人才需求大增。

與之同時,臺灣對美國援助的依賴度不斷上升,知識青年開始把留美作為人生重要追求。在多重社會變化下,60-70年代的臺灣,正是人才外流高峰期。這其中受到國民政府政策影響、更早完成經濟積累的“外省二代”,更有可以走出去的資本。

同時,這些“外省第二代”因為受到父輩“過客”似的心態影響,在放棄“反攻大陸”的幻想後,既沒有在融合童年的背景下培養出對臺灣本土的認同感,也無法真正回到大陸。出走和留學,便順其自然成為了優先選擇。

二十世紀80年代來臨前,台美斷交,中美建交。這時,周文偉已從逢甲大學畢業,完成兵役從軍隊退伍。同當時眾多的台灣青年一樣,周文偉選擇離開臺灣,留學美國。並在未來紮下根,更換了美國國籍。

(四)

在德州塔爾頓州立大學拿到企業管理碩士學位後,從1980年開始,周文偉不斷輾轉於各大學府。從酒店管理、餐飲管理,一路學到勞工法、平等就業法,甚至參加過常春藤名校威廉與瑪麗學院的心理諮詢課程培訓。

就這樣一邊遊學,一邊工作。十年後的1990年,周文偉37歲。他至少獲得了2個碩士學位,1個法律博士學位(JurisDoctor)。僅求學之路,就跨越數個城市,四大州省。他自豪地在出版的書中介紹自己,是達拉斯第一位華裔認證餐飲管理經理,是德州第一位華裔餐旅管理講師。似乎在不到四十的年紀裡,他的人生開始走向了頂峰。

60到90年代,臺灣通過輕工業、重工業、再向密集科技產業的轉型,經濟一飛衝天,這短時間的經濟發展被稱作臺灣奇跡。也因此,到了90年代初,臺灣赴美留學人數開始逐年下降,經濟騰飛吸引了大量高級人才返台。

同時也不容忽視的是,1991年海基會與海協會成立。分裂44年來兩岸破冰,“九二共識”確立。鄧小平南巡,大陸市場開始打開。這樣的大環境驅使下,周文偉也回到臺灣,開始了他的教職人生。

1991-1994年間,他先後在輔仁大學生活應用科學系、南台科技大學觀光系任職講師,但均未超過2年時間。年過40,遊走近半生的他,必然不想鐵了心做一名普通大學講師。

1994年秋天,他來到屏東科技大學任教,做了一名生活應用科學講師。但不出一年,他就因為病假過多,曠職未歸被解任。

當時,臺灣人均收入水準超過1萬美元。自己學有所成,卻只能教授課業,拿過人均線的薪資待遇,這多少讓周文偉感到不如預期。

臺灣調酒協會前理事長李勝裕,曾和周一起擔任大學調酒比賽的評審。他回想起周文偉時說,當年擁有美國餐飲和調酒務實經驗,並願意回國教學的人並不多。但或許也是因此,周文偉自視甚高,對自己只有講師的身份一直並不滿意,進而產生對大學制度和待遇的不滿,多有抱怨。

1994年,臺灣民間發起410大遊行。3萬臺灣民眾為了孩子的教育上街,要求廣設高中大學、落實小班小校,制定基本教育法。1998年,臺灣行政院正式通過《教育改革行動方案》,預計注資1571億經費,進入教改工程。1994年到2019年間,臺灣的大學從23所增加到126所,錄取率從44%成長到100%。

1995年,按捺不住的周文偉回到老家台中,在漢口路開辦了一所美國餐飲管理社區學院。學院在提供餐飲管理培訓的同時,也代辦和教授美國留學的預科教育,送學生出國讀書。

可這所社區學院不出幾年就黯然消失,無從查證。其後幾年,周文偉流轉於臺灣、大陸與美國之間。在現有記錄中,周不再從事過任何固定一處的、長時間的工作。

(五)

2003年,周文偉開始往返臺灣與大陸之間繼續教學工作。在無錫江南大學、臺北中華技校教授酒店管理課程。同時,作為一名資深的調酒師、教育工作者、作家,在十年間,陸續寫了數本關於調酒、美國移民法、消費者法,甚至英語聽力的專業書。

他在自己所寫的《國際調酒學》(2007,江南大學出版社)的後記裡寫道:“堅守良知與勤實精進原本就是所有華夏餐旅教育良師應該恪守的基本教學信條!精壯的16年過去了,16年來為了我思、我念的故鄉——臺灣,為了我祝、我禱的騰飛祖國——中國,我在故鄉臺灣為培養餐族青年打完了最後一仗!”也是在“打完最後一仗”後,2007年左右,周文偉重新回到了美國。

從2008年開始,他在美國陸續當過自助餐廳的經理、業餘品酒師、後廚雜工、酒店保安、司機、在車管局中英翻譯等等。足跡多在他生活過的內華達州。

至於為什麼他沒有再重拾教職工作,筆者認為一方面或許與美國大學的教職制度有關:與中國大陸的編制系統類似,大學終生教職(tenure)有漫長的試用期。何況周文偉離開美國多年,並不容易重操舊業。也或許是,臨近60歲,他決定要退休了。

2008年,兩岸邁入大三通時代。

(六)

2009年,周文偉與太太定居賭城拉斯維加斯。

除了前文提到的12間客房的房產,多年來,夫妻倆還陸續投資了賭城的其他房產,均用來放租賺取租金。筆者在拉斯維加斯華人論壇上查詢到,周文偉在2011-2013年期間,發佈過至少3套不同地段的房屋出租資訊。

而對於周文偉的私人生活,並沒有媒體取得有效的資訊。我們不知道他在何時結婚,也不知道何時有的小孩。

後來LA時報採訪周文偉曾經的房客Orellana,Orellana一家在周文偉的房產裡租住了五年(2016-2021)Orellana對記者描述說,周是一個體貼的房東,五年來從未提高過租金,而且在新冠大流行時期,周文偉甚至問自己是否需要減少租金,來説明房客度過困難時期。

周文偉與Orellana交談時說,他出生在臺灣,認為自己是個中國人,兩岸是同一個國家。

Orellana還說,雖然他是一個體貼的房東,但也會聽到兩夫妻經常吵架,周會對他的妻子“咄咄逼人”(verballyaggressive)。

事實上,筆者找到,在拉斯維加斯華語新聞網上的分類廣告中。周文偉曾發佈過一篇尋伴貼,他寫道:“美籍臺胞,59歲離休教授,覓北方溫勤信實,善做餃子等麵食的女伴,願赴台灣海邊長住共用夕陽紅者最佳。”

那是2013年,距離他被房客襲擊險些喪命,剛過去一年。是否在那時夫妻倆的婚姻就已經名存實亡,我們不得而知。

2018年,周文偉返回臺灣台中的祖屋。處理妹妹的後事,同時變賣房子。有傳言說他當時在自家懸掛美國國旗,這當時讓鄰居作為笑談,認為他有意炫耀自己的美國人身份。

離開臺灣前,他手寫了一張給鄉鄰的通知,貼在房屋門口。囑咐附近鄉鄰不要在他家附近吵鬧,不要將電動車停在自家騎樓內。其中還提到:“臺灣人周文偉流浪美國,過得十分淒慘”。在通知最後,他特地署名:周文偉,湘軍難民子弟,臺灣生,臺灣長大的第一代臺灣人。2018年3月31日,週六。

(七)

往後,周文偉在美國做過房產經理、品酒師、翻譯,還在警衛公司當過警衛,並通過了持槍資格考試。

同時,他熱衷於大中華地區的政治,加入了美國拉斯維加斯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據媒體爆料,周還加入了臺灣地區的中華促統黨。

筆者找到周文偉在2017年發佈在網上的分類廣告,他急於以12萬美元和34萬美元的價格,出售兩處分別為128與400平米的房產。在帖子中,他表示自己售房是打算追隨中國,“棄美回祖國”他寫道。然而,並沒有記錄顯示他再次回到過中國大陸。

其實根據之後的資訊不難推斷,早在2015年前後,周文偉的太太就身患肺癌。兩人的婚姻與共同生活也在逐步走向盡頭。投資房產的失敗、就業困難、婚姻破裂、高額的癌症治療費用。重返美國的退休生活,周文偉和妻子過得極為奔波且難堪。

2021年3月,周文偉的妻子私自賣掉了那套最早買入的、有著12間公寓的房產。這也應該也是他們夫妻倆在美國最後的房產。她決定離婚。帶著售房所得的現金返回臺灣的老家,安心養病。而周文偉依舊留在美國,留在拉斯維加斯,甚至依舊留在這套他們居住了9年的房子之中。

區別是,他不再有妻子的陪伴。以及他開始需要向這套房子的新主人Barhoum先生繳納房租每月1050美元。而此時周文偉每月的社保僅有548美元。當然,他支付不起這高昂的租金。房東Barhoum一氣之下將周文偉告上了法庭,法院開始了驅逐程式。

在法庭上,周文偉指責Barhoum先生在與自己妻子的售屋過程中,貪婪地誘騙了自己罹患肺癌且頭腦已經不清醒的妻子(Greedy,avariciousandsucking)。

周文偉先是辯護道,妻子是被趁人之危簽下了合同。隨後,見合同有效性已經板上釘釘無從辯護,他又跟法庭表示:我願意支付合理的租金繼續保有我的房間,但是,Barhoum應該給我一個非常大的折扣。比如300-400美金每月,或甚至出於道義,免費讓我繼續住兩個月。

理所當然地,周文偉敗訴,法院把周文偉從自己出售的家裡驅逐了出去。這一年,周文偉68歲。被驅逐後,周文偉靠著社保維生。時不時謀得一些賭場保安的工作,這類工作允許他隨身攜帶槍支。

2022年2月,周文偉搬進了一套四居室的房子。他當時的室友JordinDavis說,周文偉是一個安靜而善良的人(kindandquiet),而且周自稱自己是一名基督教徒,總是給室友分享自己的食物。“他就是,回家、睡覺、洗澡、去上班,一遍一遍重複這個過程。”室友JordinDavis說。

離開那間被驅逐的房子時,那個一起居住了五年的房客Orellana,幫周文偉一起,把房間裡的垃圾丟到垃圾站去。周文偉向Orellana表示,自己太老了,應該找不到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了。“我就是不再在乎我的生活了。”周文偉對他說。(Ijustdon’tcareaboutmylifeanymore)

(八)

2022年5月15日,周文偉從拉斯維加斯,驅車至少4個小時,來到位於加利福利亞州的日內瓦長老會教堂。

他隨身攜帶的還有兩把9mm的手槍,數個彈夾及子彈,帶鎖的鐵鍊,和自製的燃燒瓶。

日內瓦長老會教堂是臺灣基督長老教會的禮拜堂。這個成立於1951年的教會,是基督新教達爾文教派下的組織。他們秉持臺灣本土主義,與民進黨相結合。教派在1977發表《人權宣言》中要求政府“在國際危急之際,面對現實,採取有效措施,使臺灣成為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

南加利福利亞的這所長老會教堂,教眾均是附近社區的老年臺灣裔美國人。他們紮根美國多年,多為第一代移民。在教堂活動中,他們用台語和普通話佈道和聚會。

這是一個禮拜天。上午十點,周文偉走進長老會教堂。在教堂佈道和午餐的過程中,他一個人坐在後排的椅子上看一個小時的中文報紙。

教會午餐結束後,教會成員合影留念。同時,教會牧師和部分成員試圖歡迎這位陌生的新面孔,上前與周文偉攀談。但周文偉拒絕透露自己的資訊,他只告訴牧師,自己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隨後,周文偉默默走向教堂門口,用鐵鍊將大門鎖緊。然後他掏出準備好的手槍,向人群開了槍。

第一聲槍響後,眾人意識到這不是玩笑,在現場的鄭達志(JohnCheng)醫師立刻衝向周試圖制止他。周文偉向他的方向連開數槍,連續的擊發導致手槍卡殼。與此同時,牧師BillyChang也衝下講臺,抓起一把椅子向周文偉甩去。周文偉被眾人擊倒,槍也從手上掉落。教徒們一擁而上,把周文偉制服,並找來電線把他綁了起來。

等衝突過去,人們才發現鄭達志醫師已經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身中數槍。在被眾人按在身下的時候,周文偉只用普通話說了一句:“我呼吸不了了”。

(九)

事件造成一死五傷。

奧蘭治縣警署在第一時間逮捕了周文偉。在案情發佈會上,地方檢察官表示,周文偉將面臨10項罪名,包括一級謀殺罪、五項謀殺未遂罪和四項意圖殺人罪名。

這些指控如果成立,周文偉將可能會被判終身監禁,甚至死刑。儘管在2019年,加州州長簽署行政命令,暫停了加州的死刑,並關閉了聖昆廷的死刑執行室。

警方表示,現在有非常有力的證據表明這是一起仇恨犯罪(hatecrime)。在調查過程中,他們發現周文偉在車內留下的手寫筆記中,有大量反對台獨的觀點。

同時,當地華語報紙《世界日報》在案發隔天,收到了以《滅獨天使日記》為名的七冊手寫版複印文件與U盤。

《世界日報》並未對內容進行報導,僅僅披露了檔案名與收件時間,將文件委託律師轉交給了當地警方處理。

在事件中死亡的受害者鄭達志醫師,卒年52歲。他同樣出生於臺灣,在一歲時就隨父母移民美國。

在成長過程中,鄭醫師一直幫助弱勢群體,還是當地社區橄欖球隊的隊醫。他喜愛功夫文化,8歲起就跟隨師父RaymondFogg學拳,後來更是成為了七星螳螂拳派的第八代傳人。

事件發生前三個月,鄭醫師的父親去世,他的母親為此倍感傷心。也是因此,作為非教徒的鄭醫師當日陪伴母親前往教會。

(後記)

沒有人能依靠政治理想活著。如果有,那他必定是已經死透了。

在整理這些新聞的時候,我突然無比懷念李敖先生。那個先不被臺灣待見,後不被大陸待見的李敖先生。我很想認識他。

在幻想中,他一定會罵我,但也會讓我發笑;他一定會說我不同意的觀點,也會傾聽他不同意的觀點。

南加州教堂槍擊案讓我意識到,誕生李敖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想起魯迅寫這或許是對周文偉事件最客觀的總結。

而我想把這一段魯迅《華蓋集》的節選放在文章的最後。我相信不同的觀眾,會在這段節選中看到不同的內心投射,不同的現實境遇,這也正是最有趣的事情。

“先前,也曾有些願意活在現世而不得的人們,沉默過了,呻吟過了,歎息過了,哭泣過了,哀求過了,但仍然願意活在現世而不得,因為他們忘卻了憤怒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藥的民族中,一定有許多英雄,專向孩子們瞪眼。這些孱頭們!

孩子們在瞪眼中長大了,又向別的孩子們瞪眼,並且想:他們一生都過在憤怒中。因為憤怒只是如此,所以他們要憤怒一生,而且還要憤怒二世,三世,四世,以至末世。無論愛什麼——飯、異性、國、民族、人類等等

——只有糾纏如毒蛇,執著如怨鬼,二六時中,沒有已時者有望。

但太覺疲勞時,也無妨休息一會罷;但休息之後,就再來一回罷,而且兩回、三回……血書、章程、請願、講學、哭、電報、開會、輓聯、演說、神經衰弱,則一切無用。血書所能掙來的是什麼?不過就是你的一張血書,況且並不好看。至於神經衰弱,其實倒是自己生了病,你不要再當作寶貝了,我的可敬愛而討厭的朋友呀!”

(文中資訊均來自網路,系各大新聞/媒體/互聯網資訊的再整理。其中部分事件已不可考證,真實性交由觀者自行判斷。)

圖:受害者鄭達志醫師(圖片翻攝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