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研究揭露:「亞斯伯格」利用診斷間接殺害自閉孩童

作者:安妮/本初子午線觀察記

亞斯伯格症候群,這個名詞對多數人來說並不陌生,且會聯想到俗稱的「自閉症」。早年台灣社會對自閉症的人多帶有歧視,但近年來自閉症一詞漸漸被「亞斯伯格」所取代。而多數人相信具有「亞斯伯格症候群」的人雖然不善社交,但總是在某個方面高人一等,可能是驚人的記憶,也可能是過人的智力。

當亞斯伯格症漸漸在當代社會形塑出自己的定義時,鮮少有人關注「亞斯伯格症」此一詞發展的歷史,甚至探討在過去的社會中,人類是如何對待具有亞斯伯格症狀的孩子。

亞斯伯格的孩子們:自閉症在納粹維也納的起源》便是聚焦討論研究自閉症(或不善社交)的孩子們的先驅──漢斯.亞斯伯格(Hans Asperger)在維也納納粹時期如何透過「優生學」的概念,扼殺許多患有「亞斯伯格症」的孩子。

作者為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歐洲研究所研究員伊迪絲・薛弗(Edith Sheffer)博士,薛弗試圖證明不同於大眾所相信的──亞斯伯格醫生是捍衛自閉症孩子們的英雄;相反的,亞斯伯格必須為當時許多以「民族」之名而在納粹手上喪失生命的孩子們負責,並探討在命名「亞斯伯格症候群」時,亞斯伯格在當時的行為與研究是否被淨化及掩蓋了?

薛弗仔細爬梳亞斯伯格生平的論述,並提出許多證據證明亞斯伯格醫生事實上為納粹的幫兇。本書共分 10 個章節,從德國併吞奧地利前說起,以納粹發展的時間軸作為背景,不只敘述納粹思想的進程,更將當時兒童精神學科的發展放在這大架構下來看,讓讀者更容易進入討論的脈絡。

本書雖然是寫給一般大眾看的科普書,卻有著學術論文嚴謹及客觀的論述。即使是在處理納粹這一敏感的主題,整本書仍不慍不火。薛弗有條不紊地列述史料的方式,比起情緒性的言論更讓人悲傷,一個個已經被遺忘並被處死的孩子,重新在書裡被讀者看見。他們之所以被處死,不過因為他們不是所謂「正常」的孩子,無法為「民族」服務的緣故。

為納粹服務的亞斯伯格,正是一名「優生學家」

貫穿整本書的核心概念是「民族」及「靈覺」。

一戰後的奧地利盛行新社會主義,維也納市政府在社會福利方面開始了大規模實驗,企圖打造「新人民」(new people),國家可以透過改造人民體質促進國家發展。計劃的實施除了利用優生學,還有將某些具遺傳性疾病、生理或心理障礙的人視作「劣等人」(the inferior),甚至認為可考慮用「滅絕」(extermination) 的手段對所謂的劣等人強制絕育。

在國家有權力決定什麼是正常的兒童及家庭的氛圍下,矯治教育在維也納誕生,主要是幫助兒童社會化。而這些所謂的「幫助」,背後的信念毫無善意,不過是日耳曼民族的優越感。

亞斯伯格的老師,漢伯格,便認為日耳曼民族具有生物上的優越。漢伯格的許多學生都被分派到矯治診所工作,其中當然也包括亞斯伯格。從亞斯伯格參加的組織(祖國陣線、德國醫生協會、新土地協會等等)可看出他是個極右派,反猶太主義者,而亞斯伯格也自稱是「優生學家」。

這種以民族為至上的觀念到了希特勒時期發展到極致。第三帝國安排兒童在幼小時期就學習社群生活,並教導他們「雅利安」種族的優越,更灌輸他們一個概念:有問題的人們潛伏在人民中,並拖累民族。學校耗費心力教育學生服從,並鍛鍊他們的體力,因為這是打造優秀民族的關鍵。他們對男女顯然也有不同的明確目標:男性必須成為善於打鬥的士兵,女性則是健康的妻子,為民族養育出優秀的下一代。而民族的健康不僅止於生理,還有心理。

身為種族衛生的執行者,他用診斷謀殺孩童

在這種潮流下,所有不符合期待的孩子,都是拖累民族的罪魁禍首。他們把這些孩子或是反抗的青少年送進所謂的矯治診所,並執行「兒童安樂死」計畫。亞斯伯格也深信:整體大於部分,民族重於個體。醫生必須在執行「種族衛生」方面扮演重要角色。那麼,醫生該做什麼呢?按照亞斯伯格的說法,便是「防止疾病遺傳物質」的傳播。他也支持以絕育來達到目的,雖然他承認,醫生在作出診斷時必須非常小心。

納粹兒童精神科醫生用「靈覺」一詞來評斷該兒童的精神層面是否不及格。作者在本書提到,「靈覺」是德文裡難以翻譯成其他文字的詞,基本上該詞代表著一個人和社會連結的能力。該詞在一戰後漸漸地種族化,例如:德國人認為自己擁有比美國人更高更好的靈覺。許多納粹精神科醫生稱精神病患是「靈覺上有缺陷」,即使亞斯伯格在這方面並無明顯表態,但他形容自閉症孩童時,也用了相似的論述。

現代推崇亞斯伯格的學者多注重在他對自閉症兒童展現的同情,而選擇忽略其實他對自閉症者也有諸多批評。例如:「自閉的獨創性可能是沒有意義的、古怪和無用的」,甚至認為他們沒有能力學習。他還強調了自閉兒童的惡意和頑固不化,這種不正常的人格讓整個社會受苦。這樣的觀念,和當時納粹對精神疾病者的形容是相同的。

亞斯伯格診斷兒童心理健康的專業,在納粹時期,被用在維也納的兒童兒樂殺害計畫中,其中最知名的為斯皮格朗德診所。所有他認為無法融入社會中的兒童及青少年都被送往該機構,大部分被送往那的孩童最後在官方資料上都顯示為「死於肺炎」,但根據倖存者的敘述,多數的孩童都是死於不明藥物注射或是營養不良。作者在這一部分提供了許多令人不忍直視的例子,而這些悲慘兒童故事的背後,都連結到當時負責做診斷的亞斯伯格。

我們是否不該再用「亞斯伯格」替病症命名?

薛弗發現亞斯伯格對於自閉症兒童的論述一直在改變:在納粹併吞奧地利初期,他形容自閉症兒童具有良好的特質,到了 1941 年,卻變成「一群不正常的孩童」,再到 1944 年,亞斯伯格採用更多納粹的民族修辭,稱自閉症兒童「處於更大的有機群體」之外。

甚至在其 1994 年的論文中,強調了靈覺與社交聯繫的概念,將靈覺視為人格中最重要的一面。他對自閉症兒童的批評日漸加深,而他對那些自閉症兒童的家長發出警告,若情況不改善,他將會定期監看並家訪。亞斯伯格對自閉症孩童逐漸加深的厭惡,讓更多兒童被送往兒童殺害中心。

作者僅以此書提醒大家,在吹捧亞斯伯格今日的地位時,切莫忘記他其實間接殺害了許多兒童。作為一位對亞斯伯格症及納粹歷史不甚熟悉的讀者來說,本書很成功在介紹納粹歷史的同時,將亞斯伯格的行為放在更大的歷史脈絡之下檢視。

作者最後委婉地說道,或許亞斯伯格的行為是不得已,因為生活在納粹時期的人們,許多時候並沒有選擇的餘地,很多今日視之為邪惡的行為,在當時是遊走於灰色地帶的保命手段。即使如此,從作者的論述可以看出她那沒說出口的提議:以亞斯伯格在納粹時期令人髮指的行徑, 我們是否不該再用「亞斯伯格」命名自閉症孩童?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聖人還是幫兇?新研究揭露:「亞斯伯格」利用診斷,間接殺害自閉孩童》,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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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安妮,國立政治大學歷史法律雙主修,英國愛丁堡大學歐洲中古史碩士,倫敦大學高等歷史研究院(University of London, School of Advanced Study, the Institute of Historical Research)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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