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新聞】來自中國的訊息？ 台灣研究員表示不要被假新聞誤導

台北=石田耕一郎 2022年8月31日 12時00分

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訪台讓中國強烈反彈,並在進行包圍台灣的軍事演習。在演習開始的4日晚間,總統蔡英文透過影片呼籲:「對於來自中國方面的
訊息,請所有的媒體朋友多加查證,不輕易引用。」

這對尊重報導自由的台灣來說,是個不尋常的請求。

蔡政府認為,中國政府利用假訊息與偏頗的評論,積極對台灣進行輿論佈局工作。

裴洛西訪台的2日以後,台灣的主要報紙連續數天都以大篇幅報導裴洛西在台灣的活動與中國的反應。

在此之中,朝日新聞注意到有兩則新聞大篇幅介紹中國媒體宣揚中國研究者主張的報導,這些中國媒體也包括了中國共產黨的官方刊物「人民日報」在
內。報導內容為美國應該要為裴洛西訪台造成的台海局勢緊張負責。

「中美博弈逼近懸崖 北京力挽狂瀾」(8月3日)

「大陸官媒高規格表態:統一(台灣)決心堅若磐石」(8月4日)

刊登此兩篇報導的都是使用大型日報「中國時報」最後兩頁的「旺報」。

1950年創刊的中國時報,2008年成為了經營食品製造公司「旺旺集團」(董事長蔡衍明)旗下一員。在此之後中國時報的報導天秤,開始傾向中國
一方。

90年代初期,蔡衍明在中國設地第一座工廠,開始擴大他在中國的事業。收購中國時報集團後蔡衍明訪問中國,和時任中國政府對台政策擔當部門「國
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的最高長官王毅(現任國務委員兼外長)見面,其中蔡衍明「我們會依照上層指示,好好報導祖國(中國)的繁榮。」的發言更被報
導。

2012年時,蔡衍明曾試圖從香港母公司手中收購對中國採取強烈批判態度的台灣大型報紙蘋果日報,但因為遭到社會輿論強烈反對而作罷。

2019年時,蘋果日報大篇幅報導旺旺集團從中國政府拿取高額補助金。同年英國報紙「金融時報」更報導執筆中國時報社論的編輯主管們,在有關中
台關係報導的內容和新聞版面方面,會直接收到國台辦的指示。

中國時報雖然對撰寫這篇報導的金融時報記者提出告訴,但2年後撤告。過去曾在中國時報擔任總編輯、2019年末從任職10年的「旺報」辭去社長一職的黃清龍(60歲)就是對「中國政府對台灣媒體施加各種壓力」有著深刻體悟的其中一人。

黃清龍1992年進入中時集團。並在該報擔任總編輯,2006年獲得前往美國留學的機會,在當地的大學和智庫進修。回到台灣後,他向新任經營者的蔡衍明提出建議,創立一份以考慮進軍中國的台灣企業與留學生為主要讀者群的新報紙。根據自己留學美國的經驗,黃清龍說:「中國的國力增強,我認為有必要向民眾提供解讀中國對台政策的報導」。

提案被採用後,2009年8月,黃清龍以社長兼總編輯的身分開始經營新創立的報紙「旺報」。旺報致力於分析中國政府的投資和留學政策,除去固定訂
閱用戶,旺報零售量成長到每日可達1萬份以上。

「透過專注刊載有關中國政策的實用文章,我認為我們有扮演好我們的角色,滿足當時台灣企業的需求。」黃清龍回顧道。
黃清龍和公司產生齟齬是在創刊後2年多的2012年2月份。當時被外界認為是中國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對手的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的醜聞曝光。外界
將此視為一場政治鬥爭,《旺報》也大篇幅報導此事件,並準備出版相關的書籍。

但是事件發生後的1個月,黃清龍突然被解除了總編輯職務,失去了對報紙版面的影響力,只留下社長的職位。黃清龍說:「人事異動前完全沒找我談過,解職令我還是透過第三人得知。我得知中國政府不滿對《旺報》的報導內容,所以我覺得中國政府的想法應該有造成影響。」但人事異動的原因至今仍不清楚。

中國政府對《旺報》的壓力後來似乎仍持續。同年12月,在旺報跟中方媒體聯合舉辦的中台交流活動中,旺報報導了訪台中國團員對毛澤東與蔣介石時
代「個人崇拜」批評言論。針對這篇報導,據傳中國政府傳達了「往後不會再和旺報交流」這樣的意見。

黃清龍離開總編輯職務後,感覺到旺報的報導開始不分析、直接刊載中國方面的意見主張。「中國媒體的報導一定是反應政府的意見。民主社會的媒體不應
該只是照實刊登,而是必須要加上自己的分析呈現給讀者。這點也和防範中國的輿論戰有關」黃清龍說。

離職後,黃清龍和熟識的中國研究者們一起創立了智庫「台北信民兩岸研究協會」,並活用過去多次訪問中國的經驗,持續在網路上發表自己的評論看法。
朝日新聞今年6月,就黃清龍的人事異動等相關議題,對中國時報集團提出當面或是文字的採訪申請,但對方以「長官非常忙」為由拒絕。

在台灣政治大學研究新聞學的馮建三教授證實中國政府對台灣媒體進行各式各樣輿論工作,馮建三更進一步分析「我認為中國往後仍會繼續對台灣媒體進
行輿論工作。先不論就現況而言有沒有效果,中國覺得如果不做的話狀況會更糟糕。」

另一方面馮建三也擔心,這場把台灣媒體捲入其中的中國政府輿論戰,除了會讓社會對傳統媒體的信賴度下降外,更會擴大過度妖魔化中國、害怕中國的
風潮。

至1987年為止的38年間,在國民黨獨裁政權的統治下,台灣有著一段報導自由被嚴格限制的歷史。

馮建三認為「(如果想要獲得台灣民意支持)中國必須改變以資金或是物質來強加於人的宣傳手法。」,接著他進一步說:「台灣社會也不應該限縮媒體的報
導自由。重要的是該提高民眾的媒體識讀能力。」

把媒體當作宣傳工具並加以控制的中國,以及雖然擔心假訊息流傳,但仍允許自由言論的台灣。圍繞著輿論的攻防戰中,我們看到了使用同一種語言、但卻截然相反的兩種言論文化之間相互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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