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哥的奧秘

跨國影視平台的出現，影響許多製作的習慣與角度，也給某些題材帶來機會。如4月底Apple TV推出《柏青哥》，以日韓美三地為舞台，橫跨四代共百年的故事，沒有平台的奧援力量，還真難在汪洋大海上找出方向。

這部影集拉出四代主角互相辯證的人生觀，主軸由女娃誕生一路演到年老，帶出「在日韓人」的辛酸史。結構上不同時代、地點交叉剪接、錯綜複雜，也象徵三地文化相斥的陌生與雷同，勾勒出「家族」彼此看似熟悉其實全然陌生的感受。

《柏青哥》以韓國釜山小女孩善慈出生為開端，媽媽為了打破家族沒有一個小孩能存活的詛咒，甚至找巫師作法，果然保佑她順利長大。但善慈生在日本統治期間，見到日本警察，所有民眾都要肅立鞠躬，她卻活出自己的態度，也讓來批發魚貨的富商驚艷，展開追求，後來卻因緣際會嫁給牧師，搬到日本大阪的貧民窟傳教。為了生存，她一關難過一關過地建立起自己的家，但在異鄉面臨更多歧視目光及風暴。

這部作品改編自韓裔美國作家李珉真的英文暢銷原著，劇名《柏青哥》是象徵生命就像柏青哥中的小鋼珠，受地心引力往下扯，很多人以為只要改變機台上釘子的角度就能主宰命運，其實大局已定，但有時輕輕一推，就能改觀。

影集中精巧呈現各年代日本、韓國的生活氣氛，布景道具精細程度令人驚嘆。導演用一只懷錶串連人物之間的情感糾葛，每次懷錶傳遞交付就是那「輕輕一推」，其中有承諾、有祝福，但也成為重擔；而白米飯則是鄉愁代名詞，懂這個滋味，才懂人生。

類似的女性勵志上進題材，在日本最出名的當然是《阿信》，小女孩一步步成功挑戰命運，隨日本從戰後廢墟中站起來，這是第一代的日本夢。而《柏青哥》是另一種路線，女主角一家到日本面臨的不只是生存考驗，還有寄人籬下、朝不保夕的恐慌，在哪裡都不覺得安全。飾演年老善慈的尹汝貞每個鏡頭都有種「生死由命」的釋然，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卻能吸引觀眾全然的注意力，確實是國際影后。

這齣戲好看在於編、導、演對角色的詮釋。劇情著墨日韓之間的歷史，也看到韓國創作者的企圖，除了用綜藝、偶像、戲劇讓全世界認識韓國，也要用戲劇重新建立歷史。第1季結尾搭配紀錄片，讓8、90歲的在日韓國女性現身，當虛擬劇情變身真實人物，情緒堆疊到頂點，不容青史成灰。只是適逢日韓關係面臨史上最嚴酷的考驗，這齣戲恐怕會讓兩國外交加倍尷尬了！（作者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