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衡》客家人「暫放下」的無比優美

  【愛傳媒楊忠衡專欄】據說客家人是個遷徙的「次民族」，從中國北方、南方到南洋都有客家人的分佈。也因此客家人雖然有自己的語言，卻不能用特定區域去標註。比如四川人、廣東人、山東人…。也因為它流動的特性，即使在台灣這個小地方，也充滿著南腔北調。不說南部和北部之分，在所謂的屏東「六堆」，村與村之間就有慣用語的不同。

  比如，忘事，在我出生的萬建村（左堆）習慣說「記嘸得」。但是在媽媽故鄉的萬巒、內埔（先鋒堆、後堆），習慣說「添放忒」，意思是「暫放下」。

  年輕時對「添放忒」一直覺得言不及義，多年後，才對這一詞有深刻的感受和欣賞。事情既不是想記而「記不起來」，也不是記起來後被「忘掉」，而是在意識平台上，暫時被放下而已。

  近年一直覺得自己愈來愈善忘，腦子無法同時容納三件事。比如腦裡有三件訊息，第四個訊息一加進來，一定會擠掉先前一個，而且怎樣都想不起來（我絕對無法去餐廳打工，保証造成送餐作業崩潰）。

  想起張藝謀的電影《活著》，葛優飾演一個敗家子「福貴」。他的父親腦子有點不清楚，不管發多大的脾氣，家人只要拿毛巾往他臉上一抺。他的注意力轉到毛巾上，馬上就忘了剛才在氣什麼。老爺子不是沒有記憶體，就是Quota只容一件事吧。

  但是三件和一件距離不遠了，也許我很快就只能心有兩用，再來就到了「毛巾一抺就啥事不知的狀態」。

  無論如何，我覺得「暫放下」這個詞真是無比優美，而且高度共鳴。放下的東西一時找不著，有時不免失落。但是在那個暫時「空悠悠」的當口，又有一種無憂的幸福感。

作者為廣藝基金會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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