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政治最缺的是道德勇氣

過去，美國懷俄明州的眾議員麗茲．錢尼女士（Liz Cheney）是父親前副總統錢尼（Dick Cheney）的女兒，如果這位眾議院的第3號人物繼續留在國會並再上一層樓，未來史學家很有可能在記載到錢尼議長時，會順道提及她的父親曾擔任過副總統。如今，由於她在國會的幾項重要投票和多次談話中，表達對川普煽動國會山莊暴動的譴責，遭到支持川普的共和黨眾議員圍剿，剝奪了她國會的領導職位，因此未來錢尼父女究竟是誰在青史獲得較多的關注，就很難說了。

錢尼在1978年當選懷俄明州唯一的眾議員，1989年初入閣，前後在眾議院10年，很快就擔任眾議院第3號人物的共和黨黨團主席，並在擔任國防部長前升到第2號的少數黨黨鞭。女兒麗茲在2016年也贏得這個父親選區的席次，並且在僅僅一任的歷練後，就成為黨團主席，被視為明日之星，前途看好。

麗茲．錢尼眾議員的政治生涯與川普同步開始，因此可輕易了解她支持總統的程度。她從1970年代中期就在華府任職，從白宮幕僚、國會議員、內閣官員、到副總統，可說是建制派中的建制派，正是川普要「排乾沼澤」的對象。沒想到同樣被視為建制派、意識形態同樣保守的麗茲，竟然成為黨內鬥爭的對象。

檢視麗茲當選眾議員後，對川普重大法案及政策的支持程度。首先，她支持川普上任後最重要的《減稅暨就業法》，將企業稅由35%降到21%。其次，麗茲力挺川普想要廢除的《歐記健保》；再者，她主張增加國防預算，與川普的政策完全一致。保守的《傳統行動為美國》所做的評分，她獲得80%的平均分數，這個任期更高達98%。在川普任內，她支持川普的立法議程近93%，所以無論是意識形態或政策投票方面，她都是無可指責的。

不過，麗茲在今年年初極右派團體攻擊國會山莊事件後，犯下了川普支持者眼中萬惡不赦的罪過，就是她竟然譴責總統。麗茲在當天發表談話：「我們剛經歷了一個企圖防止我們執行憲法賦予權利、而對國會山莊發動的暴民攻擊。毫無疑問地是總統組織暴民、煽動暴民、對暴民演講，是他點燃了這把火。這不是我們所認知的美國。這個行為是絕對不能容忍和接受的，暴民不會得逞。」

1周後的第2次川普彈劾案，麗茲是僅僅10位投下贊成票的共和黨眾議員，她指出「如果不是總統，這些全都不會發生。總統可以立刻有力的介入、阻止暴力，但他沒有這麼做。美國史上從未有一位總統，對他的職位和依據憲法的宣誓，做出如此大的背叛。」麗茲對川普的譴責，引起忠於他的共和黨議員不滿，要將她從黨團主席的位置拉下，在2月3日一次決定她命運的投票中，由於少數黨領袖麥卡錫對麗茲的支持，讓她保住了職務。不過，3天後她家鄉的懷俄明州共和黨州黨部通過對她的譴責案。

川普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他在2月底舉行的保守政治行動會議一場演講中，對麗茲展開抨擊。由於麥卡錫在此之前已和川普修好，而麗茲仍然不改對川普的批判，終於使兩人也決裂。麥卡錫為了爭取川普基本盤的支持，決定另覓接替麗茲人選，最後在5月12日的投票中，以口頭表決方式將其革職。

麗茲在投票前一天的談話，對那些缺乏道德勇氣的同僚，可以說是一個當頭棒喝。她認為保持沉默及忽視謊言，只會讓說謊者更加放膽，並強調她不會成為共犯，也不會靜坐在旁，眼看其他人將共和黨帶上一條拋棄法治，並與前任總統同謀，摧毀美國民主的道路。儘管這番談話有可能讓麗茲自掘墳墓，斷送她的政治前途，但其道德勇氣正是目前民粹政治中最缺乏的政治性格，不僅美國如此，台灣也是一樣。

（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