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線十四天

這是去年五月的事,丈夫傍晚被防疫專車載走時,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該把家中徹底消毒一番,從他的房間開始打掃。

結婚二十幾年,早沒有激情。兩個孩子離家後,他們平日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吵架都嫌懶,夫妻各過各的,陷入中年婚姻危機。

幫丈夫打掃時,才發現房間這麼凌亂,把他的衣服摺好,幾件破舊的丟棄,把一個又黑又髒的枕頭也丟棄。她有些愧疚想著,明天上街時順便幫他買一副新的枕頭吧。

第二天一早,丈夫打來電話說,防疫旅館好悶,無法開窗,他胸口也悶悶的不舒服,擔心會不會確診。啊,萬一確診,會變成重症嗎?這樣一想,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安慰他不會有事的,別胡思亂想,好好配合隔離,如果真的很不舒服,要趕緊通知工作人員。

第三天,他來電說防疫旅館菜色不錯,相關人員一天打好幾通電話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也許是太無聊,他滔滔不絕一直不肯掛電話,若在平時,她早就不耐煩了。最後他說今天早餐的小米粥真好吃,和我們以前去某家餐廳吃過的一樣。

她想起來了,年輕時兩人夜遊,他神神祕祕說要帶她去某家私房菜餐廳,然後吃了那令人念念不忘的小米粥,她回憶起那個夜晚,那時他們多年輕啊,有很多夢想......她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第四天,他急急來電請她幫忙繳電話費,他忘記繳了,怕逾期太久被停話就和外界斷了聯繫。繳完電話費,她打電話告知請他放心,他又講個不停,說他老闆知道他被隔離,反應好誇張喔,說甚麼好佳在那幾天剛好出差,不過老闆也說,等隔離結束要趕緊回來上班。

第五天,他來電說,關在這裡才知道自由有多好,家有多好,等隔離結束,他最想要騎單車享受御風而行的樂趣,問她要不要同行?接下來幾天他每天都打電話回家,聊過去也談未來。人,總是在意識到將要失去,才懂得珍惜,她耐心陪著他聊。十四天的隔離,兩人講過的話竟然比這幾年講的還要多,像重溫了一次戀愛,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解除隔離回家,他按門鈴,她站在門口溫柔地看著他,她早已準備了一桌他平日喜歡的菜,嗯,今晚來個燭光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