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後大陸行：兩岸關係「乍暖還寒」

本（2）月8日，我隨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大陸事務部主任林祖嘉，前往中國大陸訪問，行程包括北京、南京、上海、武漢、重慶、成都等重要城市。

中國人常說：「一回生二回熟。」我來往兩岸三十餘年，切身體會對岸對於夏立言此行的重視，並給與相當高規格的禮遇。在北京停留期間，我們除了先後會見國台辦主任宋濤、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王滬寧和北京市委書記尹力外，訪問其他城市，也是由當地的「第一把手」親自接待。王滬寧在中共領導階層排名第四，我們是他分管對台工作後會見的第一批客人，代表中共當局對國共兩黨關係的高度重視。

在中共「20大」後，和大陸涉台人士交流，是夏立言此行的一個重要任務。在2008年至2016年國民黨執政時期，兩岸對話的層次逐步升高，從兩岸相關事務部門主管，一直到兩岸領導人在新加坡的會面。國民黨敗選後，國共兩黨對話受到兩岸客觀因素和疫情的影響，呈現停滯不前的狀態。因此，夏立言前後兩次大陸之行，對於推展國共關係，具有「承先啟後」的作用。

在當前民共執政當局缺乏溝通管道的情況下，國共對話對於維持兩岸和平，可以發揮重大的功能。例如，國民黨可以提供民進黨政府正確的訊息，避免兩岸因誤判而擦槍走火，因為「避戰」應是台灣的主流民意。

美國政府官員曾公開表示，樂見兩岸和平對話；但對於夏立言的訪陸，「美國之音」中文網卻報導有學者表示，華盛頓政策圈對國民黨與中共互動的友善程度逐漸感到「不舒服」。坦白說，我很難理解外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雖因「氣球事件」延後他的北京之行，但香港星島日報網引述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陶文釗的說法表示，中美兩國元首去年底會晤時達成管控衝突、加強合作的共識，「氣球事件」不可能顛覆這個共識。他相信兩國會找到一個適當的辦法，「讓雙方都下得了台階。」

事實顯示，布林肯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還是藉本月17日登場的第59屆慕尼黑安全會議，進行了會面。雖然雙方針對「台灣問題」仍是各說各話；但誠如陶文釗所說，「現在雙方實際上都有意向會面，雖然會面不會像布林肯正式訪問中國談得那麼多，那麼深，那麼具體。」

「鬥而不破」是形塑中美兩個核子大國關係的原則，因此兩岸也不應永遠處在戰爭邊緣的危險狀態。我這次隨團訪問大陸的印象是：中共至今仍主張「和平統一」，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認為兩岸同文同種，不願見到戰爭在中國人居住的土地上發生。對岸非常關切民進黨政府在台灣實施的「去中國化」政策，讓我想起中共前總書記江澤民雖說過「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但他沒有說過中國人不會和外國人相打。

夏立言此行的另一個任務是，表達國民黨對在陸台人的關懷，以及向對岸反映台灣的基層民意。我們與各地台商、台胞、台青代表舉辦座談時，他們表示當地中共台辦官員都熱心提供協助，但感嘆台灣有人卻視他們為「外人」。此行會面的對岸地方領導人，大都有涉台工作的經驗，屬於「知台派」。他們向我們一行人表示，感謝台商對大陸現代化的貢獻；而我們覺得，台灣有人卻對台商對台灣經濟做出的貢獻「視若無睹」。

此外，我們也向對岸反映台灣基層農漁民及中小企業，希望逐步開放和對若干產品解禁的心聲，這些都得到陸方善意積極的回應。民進黨政府上台後，兩岸經貿依存度不降反升。我認為加強疫後經濟交流，符合兩岸的共同利益。誠如過去連戰所說，兩岸應該合作「一起賺世界的錢」，經濟交流不應受到政治因素的干擾。

身為一名長期研究大陸問題和兩岸關係的學者，我個人在疫後訪問大陸收穫很多。對岸坦承中國大陸仍面臨貧富不均和地區發展不均衡的難題，但主政者有信心和能力逐步解決這些問題。此行所見讓我驚訝的不是城市的硬體建設，而是文明的進步。我發現街道十分乾淨，在交通堵塞時，也少有過去聽到的「喇叭齊嗚」。

從黨際交流的角度看，我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大陸之行。做為國民黨的代表，夏立言和林祖嘉都能謹守政黨政治的分寸，扮演在野黨的角色。來自綠營某些人的惡意抵毀，可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會加深台灣的政黨惡鬥，傷害台灣的整體利益。

國台辦主任宋濤表示，歡迎認同「九二共識」和反「台獨」的綠營人士訪陸；國共兩黨對上述兩點有互信基礎，此行雙方都認為沒有必要為此進行「口舌之爭」；但我認為，以民進黨目前仍堅持不放的《台獨黨綱》，民共幾乎沒有對話的可能性。由於中共對國民黨的釋出善意，我雖在此行聞到「春暖」的味道；但民進黨掌握執政權力，使兩岸關係乍暖還寒，距離「花開」和「結果」，仍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

中共視台灣選舉為「地方事務」，採取「不干預」的立場，因此我們此行很少談到台灣政情的問題；但我相信2024年的台灣總統選舉結果，會是中共對台政策的一個轉捩點，也會是影響兩岸關係發展的關鍵性因素。習近平說過：「解決台灣問題是中國人自己的事，要由中國人來決定。」但在未來這一年，「外力介入」和台灣做出的反應，將是對岸最關切的問題。中共不希望任何突發事件，會影響它處理「台灣問題」的進程和戰略布局。

【作者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