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卡丹去世:改變時尚產業的設計大師

時尚設計師皮爾·卡丹(Pierre Cardin)是一個極致的革新者——70年來,他擊碎了陳規慣例,捕捉住了時代精神。他對於創新和出其不意的渴望從未停止。

他將會因為他那些未來主義設計而被記住——一些是受到了太空探索時代的啟發,一些甚至根本就不可能穿著。

他是自己開闢了一條走進時尚產業的路。巴黎的高級訂製業一直都很排外——那些大人物認為它應該是高端的、逐一量裁的,並且要昂貴到令人落淚。

卡丹打破了這一模式。他開發了「立即可穿」的成衣系列,將高端時裝帶到了中產階層。他的設計師同行震怒了,將他踢出圈子。

在1950年代,男性穿的傳統西裝讓年輕人看起來像他們的父輩。卡丹拋棄了這種箱型外套和硬梆梆的白襯衫,為進步的新世代創造了一種革命性的外觀。

硬領、翻領、下擺和袖口等笨重的細節一去不返。褲子變成了錐形,寬鬆地掛於腰部以下。

一瞬間,年輕男子有了他們自己的身份認同;俐落、平整,而且與他們的父輩完全不一樣。包括披頭士樂隊(The Beatles)在內的很多人,很快就認定卡丹是超越了時代。

他進一步拓展到高訂女裝、餐飲、香水和家具等領域。他確立了全球許可協議,讓他的名字出現在了從圓珠筆到花式腕錶等各種產品上。這一舉動將時尚從金字塔尖帶進大眾當中。

到2018年,這個曾經的巴黎最年輕設計師已經變成了最年長的一位,但即使在90多歲高齡,皮爾·卡丹仍然在將模特送上天橋,仍在尋找新的方式去捕捉尚未實現的未來。

「我偏好的服飾是那些我為尚未現實的人生所創造的——那個明日的世界,」他說。

命運

皮爾特羅·卡丹(Pietro Cardin)在1922年7月2日出生於意大利特雷維索附近,父母是法國葡萄酒商。他是11個孩子當中最小的一個。

他的父母在看到墨索里尼之後就逃回了法國。他們本想讓年輕的皮爾成為一名建築師,但是,即使在很小的時候,他的興趣也明顯是在時裝和設計上。

他們到了法國城市維希,當時已在納粹的鐵蹄下。卡丹成為一名學藝的裁縫,與紅十字會一起工作。

有一天,一個占卜師讀了他的卡片之後告訴他,他將會獲得非凡的成功;他將聲名遠揚至澳大利亞。他當時認為占卜師是個瘋子,但還是問她,她在巴黎認不認識人,他想要在那裏找一份時裝店的工作。

她給了他一個名字。孑然一身的他直接出發,在大街上截住了一個男子問路,卻發現這正是占卜師所提到的人。這聽起來或許很瘋狂,但是卻開始感覺到,這很像是命運的安排。

他出現在帕昆(Paquin)時裝店,那是法國頂尖時裝店,在那裏認識了傳奇電影導演尚·考克多(Jean Cocteau),然後開始了為《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設計戲服。為此留下深刻印象的考克多將他介紹給了克里斯蒂安·迪奧(Christian Dior)。

創意

不到五年內,卡丹就已經出了名,並且能夠自立門戶。迪奧幫助他在聖奧諾雷市郊路(Faubourg Saint-Honoré)開了一家時裝店,名為「Eve」。他設計了一款泡泡裝,腰部修身,在大腿的位置鼓起,到折邊的地方又再收窄,一夜之間轟動全球。他的客戶名單當中包括了麗塔·海沃斯(Rita Hayworth)和貝隆夫人(Eva Peron)。

為了從國外尋找靈感,卡丹到訪了日本,並在當地的時裝學校教授裁縫技藝。

1959年,他的女裝成衣系列在著名的巴黎春天(Printemps)百貨公司使得同業設計師啞口無言。因為他的顛覆性路線,他們將卡丹逐出行業協會,但在看到他的成功之後又重新邀請他加入。

他與那個黃金時代裏的其他時尚大神,比如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等,關係從來不融洽。「你知道吧,他們看不起我,」他說,「我會邀請他們一起出去,但他們從來不會回請我。」

他又開了一家男裝店,名為「Adam」,裏面滿是無領外套,約翰·列儂(John Lennon,約翰·連儂)和保羅·麥卡特尼(Paul McCartney)不久後就穿著它們登台了。他召集了全巴黎的三胞胎,來發佈一個童裝系列,繼續為電影和電影設計戲服,並且愛上了太空。

他覺得阿波羅太空計劃非常有啟發性。他開始使用新的物料:乙稀基、銀線纖維以及大號拉鏈等。他用塑料製作帽子,以呼應太空人的頭盔;他的服裝還長出了圍繞手臂繞圈的衣袖,以圓形圖案點綴,作為對月亮的致敬。

他在1964年的系列因為另一個原因而成為里程碑式的宣言。它讓男女都穿上了寬身上衣和緊身褲襪,預示了之後走向中性的服裝潮流。他開始將自己的商標放在他所有的設計上,這在今天是行業慣例,在當時卻是革命性的。

1970年代,他發佈了一系列的香水,並且涉足進工業設計。他做汽車內部和飛機外觀的設計,做家具的雕塑設計,還有陶器。

商業主義

作為市場界和設計界的遊俠,卡丹在之後的20年裏更進一步走進註冊商標的領域。他將自己的品牌建設成一個王國,當年那個占卜師的預言成真了。

「我一切都做到了,」他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說,「我甚至有我自己的水!我會做香水,做沙丁魚。為什麼不呢?如果有人請我做衛生紙,我也會做的。」

他旗下有數以百計的註冊商標,僱傭了數以千計的人,賺了很多錢。他說自己很謹慎地選擇使用他名字的產品;但事實上,這的確稀釋了他的品牌濃度。

這個過去的高級訂製時裝之王,現在甚至將名字用在了沃爾瑪(Wal-Mart)有售的大褲衩上。有時候,他會用手寫體的簡寫「P.C.」,並且盡可能小地印在產品上。

「皮爾·卡丹簽的名幾乎和美國財政部長一樣多,」《經濟學人》雜誌(The Economist)曾在1989年發出這樣的嘆息,「而且就像有他簽名的美元鈔票一樣越來越不值錢。」

2011年,卡丹試圖出售自己的企業。他想要價10億歐元,儘管它已經很可能遠不值這個價。有一個問題是,他自己和其他人一樣,都不太清楚他到底賺多少錢——它完全依賴於註冊商標的許可。於是,他始終沒有賣出去。

年老的時候,他買下了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的城堡,創辦了一個歌詞藝術節。他在聖旺(Saint-Ouen)市場開辦博物館,成為聯合國親善大使,並在俄羅斯和中國展示了令人矚目的新系列。

當然,曾經突破性的1960年代太空時代設計,如今已經是博物館的陳列品。從定義上來說,未來主義的設計就不可能持久。但是,皮爾·卡丹在終生探尋著明日的面貌,將前衛的設計帶給了人民,並且永遠改變了時尚產業。

他知道自己有批評者,指他追逐金錢,到了傷害自身品牌的地步,但是他會反過來指出其他一些著名設計師的命運,他們創造了偉大的作品,但是臨終時卻一無所有。

「我不想死的時候身無分文——然後在我死去20年後,又有其他人用我的名字來大賺一筆,」他曾在一次採訪中這樣說道。

「看看現在的我,我是大主顧,大藝匠,大業主,」他在接近100歲的時候仍滿帶著一個富有的全球偶像所擁有的不可阻擋的自信。

「我每天都在做自己的設計,而且我掌控著每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