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西方社會種族歧視,別再當個被規訓的「啞」洲人

文:黃亭茹(政大傳院學生)

在3月16日發生了驚人的亞特蘭大按摩院槍擊案,兇手為21歲白人男性羅伯特・艾倫・朗恩(Robert Aaron Long),其接連在三家皆為亞洲按摩店進行槍擊射殺,共造成8名女性死亡,其中就有6名為亞裔;這6名亞裔之中又有4名為韓裔。

被捕後朗恩聲稱其是患上「性成癮」,故想要「射殺掉這些讓他產生欲望的罪惡之地,一切並無關乎種族。」負責此事件的調查人員補充:「朗恩熱愛上帝和槍枝」。

「感受的共同體」:華人的共感

從以前的歷史作為梳理,西方「白人種族主義」一直是大為盛行的趨勢,借助其自身軍事力量、經濟、文化到五官深刻且人高馬大的容貌,以殖民、侵略的方式深入世界各地,把「亞洲」視為「較為低劣的民族」。

此「白人至上」的意識形態,透過各種傳播媒介灌輸進入我們的潛意識,漸漸成為統一的價值觀,抑或世界觀。最明顯的例子則是美國好萊塢以西方觀點、美式英雄與個人主義的觀點,一步步地灌輸世界所有的觀看者,使我們容易落入「以西方觀點進行自我投射,甚至是自我歧視」的圈套。

是不是很多人在所謂的「白人」面前會感到自卑且弱小呢?

對的,筆者承認「以前的自己」的確如此,如同上述所說的「以西方價值觀來檢視自己的所有價值觀與行為。」雖然極不願承認,但我相信大部分的台灣人和「以前的我」都擁有這樣的「共感」。

舉目所及的例子:許多台灣人在出生之後馬上取一個英文名字,台灣可算是亞洲當中最愛取英文名字的國家了吧!反觀,西方人會在出生之後就取一個中文名字嗎?肯定不會。再者,最常見的是「糾正他人的口音不『標準』」。標準為何?不就是以「西方」,抑或是「美式英語」為「台灣人應該學會的英語腔調」。反觀,我們會糾正「外國人」說中文的口音嗎?倒不是,反而還會稱讚他們說中文講得真好。

仇亞比例快速攀升

華人在美國仍然屬於少數族裔,隨處可見的種族歧視可說是不勝枚舉。

隨著近年新冠病毒(COVID-19)的大肆盛行,使得西方國家「仇亞」的比例急速攀升,甚至是亞洲國家之間也會有歧視的問題。在此以近年興起的非營利組織《Stop AAPI Hate》的數據為參考數據(該中心注重美國對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島民的仇恨和歧視事件;成立於2020年,是為應對COVID-19流行病對亞洲社區的種族主義襲擊而成立的)。

以下以「亞裔被歧視」的類型區分,以總數近4000的被訪者中:以「形式」來說,Verbal Harassment / Name Calling 佔68.1%為最高比例,再以亞裔之間的「種族」區分的話,Chinese(中國人)則佔了高達42%的比例;以「性別」,女性被歧視的比例超過男性的兩倍,女性為68%,男性則為29%;而以「年紀」,18-45之間的年紀占較高的比例。

以美國為例,發生最多歧視案件的州以加州為首,共發生了1691件歧視亞裔事件,佔總數的45%,排名第二是紐約。

且根據英國倫敦警察廳(London Metropolitan Police)的資料,2020年6月至9月間,針對東亞移民的仇恨犯罪發生超過200起,比前一年高出96%。

「拜登-沉默即共犯」:沉默即是平庸之惡

在槍擊案發生之後,正逢3月21日為「消除種族歧視的國際日」,現任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即在聲明中說:「仇恨在美國沒有安全港。它在世界各地都不應有安全港。我們必須聯合起來阻止它。」

再者,拜登還說了:「作為美國人,把我們團結在一起的核心價值和信念之一,就是反對仇恨和種族主義;儘管我們承認,系統性種族主義和白人至上是長期困擾美國的醜惡毒藥,但我們必須改變在我們國家允許歧視的法律,我們必須改變我們的心態。」

筆者認為上述拜登總統所說的話是非常值得讚賞的,美國長期以來種族歧視事件層出不窮,社會陋習仍然存在,更多的民眾選擇視而不見。

令人難過的是,許多亞洲人在異地選擇當「啞」洲人,對於歧視、霸凌、騷擾等往往不去追究,正是符合亞洲倫理道德的「正確觀念」:「從小被教育要聽話、保持沉默。」

而西方人往往看中「亞洲人習慣容忍」的特點加以攻擊、謾罵,加上從小被灌輸的「做人處事的道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忍一忍就過了」、「聽話就好,不要有意見」,這些觀念我們著實耳熟能詳。

但現今的種族歧視已經如此嚴重且到荒腔走板的程度了,難道我們還不願站出來為自己發聲嗎?若我們寧願持續當個「啞」洲人,在這個弱肉蠶食、充滿種族主義的西方社會下,亞裔只能繼續以委屈的低姿態當著「被歧視的少數族裔」。這樣的聲稱也招致大量的批評,

「沉默與發聲:不該成為集體之惡」

沉默是二十世紀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所言的「平庸之惡」,沉默等於放棄了發聲的權利。

沉默的不正當,為發聲提供絕對的道德基礎,發聲作為一種人皆該盡的義務,總比沉默好。鄂蘭提出的「平庸之惡」,原意並非批評人在面對不公義時沉默,而是批評人拒絕獨立批判思考,將判斷力拱手讓予其他人。

在此不是說「沉默」這個行為就是不好,若沉默時是在思考,避免盲從且隨波逐流發聲,那「沉默」即是應該經歷的過程;在此的「發聲」也不是說人們應毫無脈絡的盲從發聲,那麼說出口的話也將成為無意義的舉動,故此「發聲」是必須經過獨立思考,且為自身與事件做出判斷的行為。

「沉默即是共犯」,切實地對應了漢娜鄂蘭所說的「沉默即是平庸之惡」,這社會上有大多數的人選擇以冷漠、消極、置身事外的態度面對「看似無關己要的事件」,只顧私利、討厭混亂、抑或「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人們即是通篇所指的「平庸之惡」之中的一員,甚至可以用「搭便車」來形容。

這些人運用大量他人努力抗爭所爭取、獲得而來的權益來享受當今自身生活,而不願作出任何的付出,看似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件,但你們共同「集體的沉默」即是最大的惡。

「厭女情結」:西方社會易把亞洲女性「性慾化」

自古以來,西方社會往往對亞洲女性施以「性慾化」的投射,長期「對於亞裔的迷戀與性慾想像」加上「種族主義」,兩者合而為一則造成了此次的事件。

若說兇手朗恩是因為單純的「性成癮」而射殺8人,筆者是無法相信這種去脈絡化的解釋。1875年的《佩吉法案》所引起極大的社會輿論,則是因為當時的亞洲女性被毫無理由地冠上「妓女」稱號,可看出「西方觀念」對於亞洲女性的「迷戀」與「性慾」是深根於文化當中的。

除了《佩吉法案》,從幾世紀前的「電影事業」也能看出端倪。如第一位美籍華人好萊塢影星「黃柳霜(Anna May Wong)」,其被要求演出的角色幾乎皆為「風舞翩翩且性感的『歌女』、『妓女』」,竭盡所能地把亞洲女性當作「性慾的客體」。

不只以前的電影,現今仍可以看到許多的西方電影情節中「白人男性去『亞洲按摩店』享受著多位亞洲女性的簇擁,抑或磨蹭,表情與動作充滿性暗示,且通常穿著火辣」,我們是否不會去注意到這樣的情節?這些情節一再地證明了西方社會對於亞洲女性的「厭女」、「迷戀」、「性慾」和「種族主義」的相互交織,還是我們也都被西方的意識形態所灌輸,甚至進行自我投射呢?

身為亞洲女性,當然是以極不樂觀的態度面對此事件。

此事件純粹以「性癮」來解釋兇手的犯案動機,更是忽略了美國社會最基本的結構性問題,包括移民、種族主義、厭女主義、槍枝機械管制等等的問題交織。這些結構性問題若遲遲不解決,美國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此類種族槍擊事件,尤其新冠肺炎的盛行,加上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一再呼籲的「中國病毒」(Chinese virus)所不斷煽動種族歧視,使得反中情緒一夕之間更加高漲。

亞洲女性往往是夾雜在父權與種族主義之間的族群,容易忽略到這群人的聲音。由此得知,身為亞洲人的我們,不僅自身必須先擁有性平意識,也應在充滿異鄉人的西方社會,找到適合自己的步調與生活方式,不需時時刻刻以西方觀點檢視自我。

對於新一代的年輕人來說,美國仍然是嚮往之地?

當今的美國社會對於台灣的年輕人來說,抑或是全亞洲的年輕人來說,未免會有些怯步。在此舉好幾個筆者身邊朋友的案例,大多數朋友都經歷過在美國街頭上「公然」進行口頭上的種族歧視。例如:「Where are you from ? Get the fuck out of our country !」、「Hey, CHINK !」抑或故意在旁邊咳嗽:「Corona !」

上述的例子比比皆是,幾乎每一個去過美國的人們都經歷過種族歧視,只是有口頭與行為上的區分而已。

令人畏懼的是,為什麼這樣的「公然種族歧視」可以成為我們的「日常」與「習慣」呢?許多朋友告訴我:「習慣就好了」、「不要理他就沒事」等等消極的處理態度。

雖然無法改變西方社會必定有不少秉持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的人們,但身為「長期被壓迫」的亞洲人,我們更應在關鍵時刻「說出自己的聲音」,不管他人是否支持、理解抑或反對,我們都該為自己的權益發聲,而不是一味地「逃避」這樣明顯的社會問題,繼續活在自己的小泡泡當中。

亞洲人因長期被「規訓」成當個「啞」洲人,所以往往在被口頭騷擾時不敢回擊。但筆者相信,若你能夠勇敢回擊對方的歧視性語言,大部分的情況下對方也會識相地離去,畢竟你我都深深地了解,「種族歧視」是一個很明顯的錯誤觀念與行為。

當今美國社會已不在是亞洲「所有」年輕人的夢想之地,而是充滿種族歧視的世界霸權。若美國還未學到教訓,不斷有不同族裔的人們一個個的出來抗爭,代表著這個國家長期以來建立的「充滿多元種族與包容的夢幻國家」早已破滅。這樣的情況也將帶來不同族裔的畏懼與怯步,且失去他國對於美國的想像,故希望現任拜登總統所提出的聲明,能夠努力實踐於美國社會當中。

關心社會是人的根本,不應等到這樣的問題波及到你自身,「才想到要站出來為自己發聲」,到時這些問題已經深根於社會,難以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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