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博》「噓，別再說了！」你在怕什麼？

  【愛傳媒黃文博專欄】前幾天在電影台重看《噤界2》，聽覺發達的外星生物，只要聽到講話聲就迅速撲擊人類，人為了求生，緊閉嘴巴，不敢說話，生怕一語喪命。

  跟台灣這幾年的情況是不是好像？陸續有演藝人員在社群發抒心情，毫無倖免地遭到剿滅式的攻擊，逼使藝人不是道歉就是噤聲。

  系統性操作的網軍結合高配合度的網路民兵，組成軍民共同體，在網路世界建構密不透風的獵殺鏈，一有風吹草動，就算怎麼看都無礙於政府領導權威的發言，如「很多孩子走了」，同樣重兵出征，非剿滅到寸草不生為止。

  網軍加民兵的言論殺戮大軍，在來源疑點重重的龐大資金豢養下，正在朝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方向突變。言論殺戮大軍先取代了癱軟無力、自廢武功的主流媒體，成功奪取「第四權」的輿論監督力量。殺戮大軍的監督力道遠遠強過主流媒體，但軍民共同體一律戴著「綠」鏡監視那些監督政府的人民，卻不監督當前執政者，堪稱舉世第一個替政府監視人民的第四權。

  這還不算厲害，軍民共同體目前的突變軌跡很駭人，他們食髓知味，第四權已無法填飽轆轆的飢腸，他們進一步奪取三權分立中的司法權，開始對殺戮對象執行線上公審，大搞法外私刑。

  網軍加民兵，在當權者放縱甚至餵養下，同時掌握輿論監督權以及司法檢察權，背後又有曖昧不明的豐沛資金支援，成為執政者指揮的一支暗黑部隊。看來George Orwell在「大國民」說的「老大哥」還魂於台灣，向世界示範民粹主義慣養的民主可以崩壞到何種惡劣程度。

  「不要碰政治」是當事藝人給其他藝人的忠告，更是遍體鱗傷後最痛的領悟。幾位說出真心話的藝人，被殺戮大軍活生生霸凌、血淋淋剿滅，藝人除了示弱出場，力求避免身上標籤斷送演藝生涯，還能怎麼做？再做再說就要遭殺戮大軍火燎茅刺，甚至遭執政當局威脅法辦。這是什麼樣的鬼怪民主？竟讓人民心生恐懼到說出「不要碰政治」這樣的話！

  要知道，政治參與（political participation）是民主社會公民的權利，有些國家甚至把政治參與規範為公民義務，例如在澳洲、巴西、新加坡等國，公民在選舉時依法要強制投票，有些國家還會開罰不投票的公民。原因簡單易懂，現行間接民主的兩個核心——「公職選舉」與「代議政治」必須配套公民的積極政治參與，來制約當選後被賦權的公僕與民代，並且確保原本屬於民眾、但經由選舉移轉給少數所謂「菁英」的政權與治權不被濫權擅用。

  因此，民眾參與政治的態度和程度，以及政府對民眾參與政治的寬容和保護，是判斷民主真偽的重要指標。

  不放心政府、不相信官員、不信任民代，這三不原則早已是民主國家的公民常識。人類實行民主制度以來，人民因完全信任政客與徹底授權政府所帶來的災難，斑斑可考。研究政府治理的學者D.Kaufman曾說過這樣一段陳義過高的話：「…執政者為追求共好（common good）而執行規章、制度，建立法治，以及管理與分配國家資源…」嗯，共好？Kaufman應該是人性本善論的信徒吧，認為執政者會追求共好，實在失之天真！

  還是柏拉圖早就看透人性，他在理想國書中說：「拒絕參與統治的人，會被更糟的人統治」，他的另一段話更符合台灣現況：「聰明到不願碰政治的人，註定被比較笨的人統治」。

  柏拉圖的先見之明有一小部分無法適用于台灣，現在台灣執政當局不是比較笨，而是壞極了！

  前述「網」軍加「民」兵的殺戮共同體，是為外合；「官」方則挾完全執政優勢強行立法，假借社維國安之名動用公權力，行箝制言行之實，是為裡應。「官」方融入共同體，官民網三支勢力結合，裡應外合，戰力指數大增，碾壓不利執政當局的言論。官民網幾番實戰操兵，藝人也罷，醫師也罷，在野黨也罷，評論員也罷，普通百姓也罷，官民網戰無不克，盡殲全滅。

  這情況，可比寒蟬效應要嚴重得多。秋蟬受環境影響而不鳴，但未喪失鳴叫的能力，但被官民網盯上的台灣公民，會被精準密集打擊，腳踩棒搗石頭砸，就算僥倖逃過一命，也會被那種鋪天蓋地的攻擊嚇得徹底弄啞，寒蟬變啞蟬。對披著民主羊皮的專制之狼來說，寒蟬效應，過程而已，啞蟬效應，才是目標。

  正常民主社會，民眾透過兩種形式參與政治，一是法律式參與如參選、投票、訴願，第二種是自發式參與如遊行、罷工、言論批判。

  正常的民主社會，人人都可以發動或參加自發式政治參與，同時所有人的政治參與都理應得到政府保障。這種政治參與的型式，不但具體回應了柏拉圖「拒絕參與統治的人，會被更糟糕的人統治」的千古憂慮，而且就是孫中山先生所說：「政治是眾人之事」的基本落實。

  可悲，才幾年的時間，台灣的民主墮落至此，執政者剷除異己之餘，還剷除異議，順便剷除異音，其侵奪人民廣義政治參與權，下手之重，毫不遮掩。我不禁想起大仲馬寫過：「在政治上，沒有人，只有主義；沒有感情，只有利害。在政治上，不是殺掉一個人，而是除掉一個障礙。」大仲馬說的話足以洞察官民網的真正意圖，官民網出動要殲滅說「很多孩子走了」的人，並非只想剷除說話的那個人而已，而是要剷除會讓國王無法赤身露體遊街的所有障礙——也就是膽敢行使廣義政治參與權的公民，即使大家行使參與權的方式十分收斂自制，頂多在社群寫一段話、貼一張圖、轉一篇文而已，官民網也要發現一個、除掉一個，替穿新衣的國王鳴鑼開道。

  當越來越多人自我警惕別碰政治，當越來越少人願意冒險去碰政治話題，當媒體一片報喜、正向、樂觀，當網路一律安逸、食色、搞笑，當人際一派祥和、閃躲、小確幸，我不寒而慄。沒想到，孟德斯鳩（Montesquieu）兩百多年前做出的提醒，竟然如此貼切地在台灣上演，他說：「獨裁政治掌權者的專制，對民眾福祉的危害，比不上民主政治人民的冷漠。」

  別碰政治，不談政治。到底算一種公民素養？算一種社交道德？或者算一種威逼脅迫下的委屈？

  都什麼年代了，人民竟要互相警告別碰政治、避談政治；人民竟要彼此提醒勿批評施政、莫指責官員；人民竟要自我催眠台灣一切美好、社會一片承平。是何等恐怖的勢力，讓民眾僅享有表面的民主？是何等邪惡的用心，讓民眾須吞忍變質的自由？

  我們為什麼不要碰政治？為什麼要避談政治？為什麼在社群po文前要自我檢查？為什麼要由官府定義「很多」的意思？為什麼要擔心網軍民兵出征？為什麼只能捧政府？為什麼面對失控的疫情只能報喜不能報憂？為什麼必須仇視對岸？為什麼掖著心裡話卻緊閉雙唇？為什麼要對一堆亂七八糟的施政噤聲不語？

  為什麼我明明人在台灣，卻感覺身在北韓？

  容我引用英國哲學家Edmund Burke在18世紀說的話，跟嚇到不敢說出真心話的人共勉，他說：「當壞人結夥時，好人必須聯合，否則好人會一個個倒下，成為一場卑鄙鬥爭中無人同情的犧牲品。」

  該閉嘴的是囂張跋扈的官員，該受審的是劣跡惡行的網軍。該奪回話語權的是你、是他、是我們。

作者為資深品牌專家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摘錄自品牌原來如此，原文分享於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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