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的橋》朱薩克:如果必須做一件偉大的事,讓所愛的人再度完整,你會做什麼?

文/王曉玟

「如果《偷書賊》講的是希特勒如何用文字摧毀我們的世界,有一個勇敢的小女孩把字偷回來,寫下自己的故事;那麼《克雷的橋》就是在提問,如果你必須做一件偉大的事,讓你所愛的人再度完整,那麼,你會做什麼?

<span>(攝影/蔡耀徵)</span>
(攝影/蔡耀徵)

43歲的澳洲小說家馬格斯.朱薩克(Markus Zusak),喜歡在清晨5點半的時候衝浪。

一小丸金黃色的太陽剛從海平面蹦出來,黑色的浪潮遠道而來。在衝浪板上蹲低身子的朱薩克,眼光梭巡著身旁升起的冰涼浪壁,準備調整重心,斜跑衝上他以為最完美的浪頂。

「當你以為你站上了最完美的浪,同一瞬間,海洋會用它的方式告訴你,你一無所知,」朱薩克說。

黎明衝浪手

這位黎明衝浪手,同時是澳洲最會說故事的人。

他30歲出版的小說《偷書賊》(The Book Thief),在台灣熱賣25萬冊,全球暢銷超過1,800萬本,被翻成40多國語言,在《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暢銷榜上盤據將近5年。小說也被改編成同名電影,由金獎老牌演員傑佛瑞.洛許(Geoffrey Rush)、艾蜜莉.華森(Emily Watson)飾演。

在金光閃閃的全球性成功之後,朱薩克像是潛到海底,無聲無息13年。終於,去年(2018)完成新小說《克雷的橋》(Bridge of Clay)。這本小說講述鄧巴家五兄弟遭逢巨大變故後,第四個最愛聽父母親講故事的男孩克雷,透過修建一座橋,為自己贖罪,並且讓家人再度接納彼此。

「敘述手法極為錯綜複雜,越過時間、空間、甚至越過海洋。朱薩克生動地描繪了一群兄弟群像,他們用盡全力,延續家族故事,並以此找回屬於這個家的平衡,」《時代》雜誌(TIMES)評價。

用這位黎明衝浪手自己的話來說,他希望這本書「就像水一樣,湧上來,然後又退去,又湧上來,再度退去」。

因為過去要進入未來,所以有了故事

朱薩克是作家也是衝浪手。(攝影/蔡耀徵)
朱薩克是作家也是衝浪手。(攝影/蔡耀徵)

小說擁有如潮汐般的結構。過去,像潮水一樣湧入;現在,像潮水一樣退去。

閱讀故事本身,成為不斷被沖刷的經驗。每一次翻頁,每一次沖刷,我們就多理解一點過去,同時多一點能力活過現在、盼望未來。朱薩克花了極大力氣編織兩條敘述主線,克雷母親潘妮洛普的過去與克雷的現在。藉由不斷交疊兩條敘述主線,創造出一種跨越時空的韻律感,一種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的奇妙感。

「早在我們被生下來之前,我們就成為我們了(We have become who we are even before we are born),」朱薩克說,人們總是隨身揹著記憶和往事。

「讓我們成為人的,是故事;如果你把我們的故事奪走,那麼我們也所剩無幾了,」他說,當記憶退散,除了故事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事物可以被記住,故事就成為永恆。

他一直是家中那個最愛聽故事的安靜男孩。

在雪梨家中的廚房裡,奧地利裔的爸爸,和德國裔的媽媽,移民到澳洲來才開始學英文。他們會跟朱薩克和哥哥姊姊們,講述他們童年的故事。朱薩克總是著迷地一動也不動。青少年的朱薩克,則會跟著父親去山野中健行,或者跟母親驅車去海邊途中,央求雙親說故事。

其中有幾則故事,像是海底的珍貴貝殼,一直靜靜躺在那裡,直到朱薩克拾起。

二次大戰時,他的母親還是個6歲小女孩,住在慕尼黑近郊,有一天,聽到大街上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她跑到外面一看,發現一群猶太人正被押解到附近的集中營。隊伍的最後是一位筋疲力竭的老人,快要跟不上隊伍的腳步了。有一個男孩跑回家拿了一片麵包給這位老人,老人感激地跪下來親吻這位男孩的腳踝。結果,有個士兵走過來把老人手上的麵包搶走,用力鞭打老人。打完後,士兵轉身追這個男孩,把男孩也痛打一頓。

在他腦海徘徊許久的這個畫面,同時說明了人類的暴力與人性的高貴。他緊抓住母親記憶中的這個畫面,整部《偷書賊》於是流淌而出。

「我總是在我的書出版多年之後,才知道這本書到底在講什麼,」他說。

「如果《偷書賊》講的是希特勒如何用文字摧毀我們的世界,有一個勇敢的小女孩把字偷回來,寫下自己的故事;那麼《克雷的橋》就是在提問,如果你必須做一件偉大的事,讓你所愛的人再度完整,那麼,你會做什麼?」朱薩克說。更多內容請看報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