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鬼島」 就能邁向人生勝利組的康莊大道？

作者： 台客 J／台客 J 的橘色筆記

前幾天在自己的部落格寫完了荷蘭和台灣實質可支配所得的差異後，週末就在《換日線》上看到了〈別因台灣的環境，小看了你自己── 25 歲這年，我在新加坡〉這篇文章： 25 歲的作者，在新加坡的遊戲產業，領著超過台灣的業界行情兩倍以上的薪水，也讓他感嘆：「也許在台灣不被重視的，我們的專業，在世界的其他角落能夠找到更好、更完善的待遇。」

這篇文章在平台上，引起正反兩面廣大的迴響：許多人同意作者的觀點，認為台灣就業環境虧待人才，應該出走海外、勇敢追夢；也有人認為新幣 4,000 元的月薪（約新台幣 9 萬元），不過就是當地人薪資的中位數，再加上新加坡較高的物價水準，實在不能說是「更好的待遇」。

或許是因為台灣島內整體經濟環境停滯不前，近年出國留學和工作，似乎變成了一種「顯學」。而拜網路發達之賜，現在相關的資訊也比當初我出國時（2009年）要容易取得許多。看著網路上玲琅滿目、貌似成功的海外「人生勝利組」故事，不少人可能也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如果也「出走」，沒有理由不能加入這個俱樂部。

但這樣的想法在我看來，其實是十分危險的⋯⋯

「正面勵志故事」沒什麼不好，但千萬必須小心「生存者偏誤」

在荷蘭這麼多年，看到無數來來去去的人——不論是學生，還是「打工仔」——真正能夠在國外「長期混得算不錯」的，其實只能說是「鳳毛鱗角」：當然很多人本來就沒打算久待，但也有人拼命想留卻留不住；或是即便留下來，可能也只能算是「苟延殘喘」。總之，不論原因是什麼，海外生活絕對沒有許多人想像的那麼「理所當然」。

你可能會說，網路上那麼多實際成功的例子，怎麼看都不應該那麼難啊？

這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通常只有那些「人生勝利組」，會主動分享他們的經驗。這也讓我們陷入了統計學上所謂的「生存者偏誤」（survivor bias）：以為這樣的「成功」情況是「普遍的」，而忘記其實「失敗」的例子，可能還是佔了絕大多數。

2010 年，我荷蘭碩士畢業，算是順利地找到了一份，說實話工作內容不太有趣的實習——當初的實習月薪是 600 歐元（約當時匯率下的新台幣 24,000 元）。那時候我還是跟台灣朋友一同分租一間房子，一個月要分擔的房租大概就要 300 歐元，再加上每個月 100 歐左右的荷蘭健保費，我大概只剩下約 200 歐元的生活費。而相信有來過歐洲的朋友都會知道，這樣的預算，會是多麼拮据⋯⋯。

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半年。實習結束，我得到了直接轉正職的機會，年薪約 43,000 歐元，以當初的匯率算的話，約在 170 多萬台幣左右。這樣的薪水，以荷蘭的碩士畢業生來說，大概略高於行情價；如果跟台灣的薪資相比，更大概可以算天價吧！

我想如果把當初的我，放到現在的時空背景，大概也會被很多鄉民歸類在「因為出國，於是年薪『輕鬆』逼近兩百萬，成為了人生勝利組」的案例裡面。

但「看似」令人稱羨的薪資背後，還是有著許多懷疑與挑戰

然而首先，這樣的薪水，一年要繳將近兩萬歐元的稅。也就是說，每個月「稅後所得」只剩下大概 1,900 歐元左右——假使我想要租一個自己住的公寓，一個月少說也得花上 700 、 800 歐元，再扣掉點生活費，能剩下來的錢就相當有限。所以我還是繼續和朋友分租，也持續大多數時間自己做飯的生活，因為這樣子，我才不至於成為「月光族」，還能夠多少存下一些錢。

但即便有著「看來」令人稱羨的薪資，實際上（對我來說）缺乏挑戰的工作內容，讓想要在職涯上衝刺成就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繼續留在荷蘭？加上遠離家人、朋友，和遠距離戀愛的女友，讓當時身為許多人眼中「人生勝利組」的我，其實非常的不快樂。

因此，在 2012 年下半年的時候，自己其實已經打算要回台灣找工作；但在「非常幸運」的機緣巧合下，我得到一個挑戰當時既有工作內容的機會，也如願地把新職務拿到手，於是從那時到現在，繼續邁向在荷蘭待了六年至今。

出走海外，不是面對困境的「唯一解」

說實話，在目前的公司待了快九年，看到當初發生在我身上類似機會的情況，一隻手都算得出來。只能說自己上輩子有燒好香，「非常幸運」地在對的時候，有對的機會出現——假使沒有這樣的「運氣」，我大概也會成為海歸一派，回到鄉民所謂的「鬼島」被慣老闆壓榨。

也因為這樣的際遇，讓曾經「瀕死」的我知道，生存者偏誤，絕對是每個想到海外挑戰的人，不可忽略的課題。在某種程度上，「運氣」這個完全無法掌握的因素，其實極為重要——特別是當處在競爭激烈異常的環境下，有時候甚至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

此外，即便「幸運地」活下來成了生存者，進入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勝利組」俱樂部，也有可能跟當初的我一樣，實際生活並不如許多人想像得那樣光鮮亮麗。

當然，由於長期不在台灣生活，對於「鬼島」當下的就業情況，自己的了解其實相當有限；但聽到朋友們訴說著，台灣當前日益艱難的環境，我也認為人才「出走海外」，並沒有什麼不好——走出自己的舒適圈，面對更艱鉅的挑戰，絕對是可以讓自我快速成長的途徑。

然而，許多人把出走海外當成「The solution」（唯一解），認為只要逃離「鬼島」，一切就會海闊天空，在我看來，就未免不切實際了些。套個知名動漫《航海王》（ONE PIECE）的設定：你不會因為踏進新世界，就成了「七武海」或「四皇」；反而更有可能，成為許多被擊沈的殘骸之一而已。

所以如果你現在問我，那到底要不要出國發展？

我會認真對你說：好好考慮看看、並且多自己做功課，更要想想自己的風險承受能力。如果做了最壞的打算，還是覺得願意嘗試的話，那就勇敢地「航向新世界」吧！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逃離「鬼島」，就能邁向「人生勝利組」的康莊大道？──「瀕死」過的我，更懂得什麼叫「生存者偏誤」》，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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