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卓忠宏】獨立公投沒帶來希望 加泰隆尼亞進退失據

作者為淡江大學歐洲研究所教授

2017年10月1日西班牙境內加泰隆尼亞自治區在法理爭議與警民衝突中完成了獨立公投。儘管最終公投結果統計，投票率約42%，其中90.9%都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建國，但公投結果並未給加泰隆尼亞獨立之路帶來希望，反倒造成自治區與西班牙中央的僵局越發難解。

然加泰隆尼亞獨立事件並非特例，歐洲從英國、比利時、法國、義大利到塞普路斯都面臨不同程度的族群分離意識的衝擊。以下從加泰隆尼亞獨立公投事件省思這類型分離主義的爭議：

1. 公投的合法性

加泰隆尼亞與蘇格蘭獨立公投最大不同點在於英國下議院給予蘇格蘭公投權力，而西班牙憲法賦予的自治區公民投票權利僅在法案的創制與複決權，並未包含民族自決。換言之，加泰隆尼亞獨立公投是在違反西班牙憲法規定下舉行。儘管這次公民投票過程中因西班牙中央政府強勢介入，造成800多名警民因衝突受傷，國際社會至今依舊站在西班牙這方，加泰隆尼亞卻陷入孤立無援，進退失據的窘境。

2. 看清經濟走向

加泰隆尼亞是西班牙最富有的自治區，土地僅佔西班牙領土6%，比台灣面積小一點。總人口750萬人，約佔西班牙人口16%，但國民生產毛額佔西班牙20%，出口約25%-26%。經濟富有讓加泰隆尼亞有獨立的本錢，但自治區可不可以獨立跟有沒有能力獨立是兩回事。按歐盟解釋，一個區域脫離會員國獨立，就不再是歐盟會員國，等同新國家加入歐盟。屆時就需要所有會員國一致同意才能加入。談判不但費時，且仰賴西班牙是否答應其加入歐盟。如此，一個以商業、觀光作為經濟支柱的區域，2016年歐盟佔加泰隆尼亞65.8%出口，35.5%出口到西班牙。觀光業則佔加泰隆尼亞生產總值的12%。倘若獨立之後，人員是否能自由進出歐洲市場尚未知，貨物出口恐將面臨歐洲共同市場的關稅與非關稅障礙，對加泰隆尼亞經濟震盪可想而知。

同時，企業的思考，除愛國情操，市場是重點。加泰隆尼亞獨立公投爭議，與西班牙中央政府對峙越演越烈，先後已經有製藥業、銀行業、天然氣公司、一些大型企業將總部搬離加泰隆尼亞。西班牙政府強硬阻止加泰隆尼亞獨立，尚未祭出經濟制裁手段，但企業出走、歐洲共同市場進入種種經濟負面效應已經逐漸浮現。

3. 社會的組成是否單一

亦即境內是否有一個明顯居多數的種族主導獨立建國。此類如斯洛文尼亞（斯洛文尼亞人佔80%以上）、克羅艾西亞（克羅艾西亞人佔90%以上）脫離前南斯拉夫獨立。但波士尼亞黑塞哥維納包含波士尼亞人、塞爾維亞人、克羅艾西亞人三個主要族群，就歷經一個相當慘烈的內戰，才換取今日的獨立建國。

而加泰隆尼亞社會對「統獨」看法相當分歧。多次民調與投票結果都顯示贊成與反對獨立其實都在4成多左右。公投後，加泰隆尼亞支持獨立人民走上街頭抗議公投當日暴力。西班牙各地人民走上街頭遊行，有的要求雙方對話，有的則捍衛西班牙的統一。認同問題造成社會撕裂、親朋好友反目。尤其對安於現狀者放話有樣學樣：一旦加泰隆尼亞宣佈獨立，將在地方議會另發起公投，決定是否脫離加泰隆尼亞再重新加入西班牙。如此西班牙豈不是從一個「民族國家」走向「自治區國家」，再分裂成「城邦國家」，導致國家走向碎片化發展。

4. 歐盟/大國承認很重要

加泰隆尼亞自始至終都意識到歐盟立場的重要性，不單是經貿市場的問題，同時牽涉國際承認與支持。雖然公投後加泰隆尼亞自治區主席普伊格蒙特一再呼籲歐盟介入處理，但局勢發展似乎事與願違。

畢竟，歐洲統合是以民族國家作為合作的基礎。針對會員國內部族群議題，歐盟的制式回應是屬於國家內政問題，這類型公投都應在憲政架構下解決。就加泰隆尼亞例子，歐盟已聲明前述地區倘若脫離西班牙獨立，其歐元區與歐盟會員國身份將自動消失，等同新國家重新申請歐盟，再看其經濟條件能否加入歐元區，斷絕加泰隆尼亞希望獨立後還能維持歐盟會員國身份，享受歐洲共同市場各項權益的希望。

此外，歐盟近年來面臨會員國內部民族主義與極端民粹主義興起。蘇格蘭在2014年9月獨立公投後，在歐洲已經引起了連鎖反應。如今加泰隆尼亞人公投後獨立的訴求，又給予歐洲那些少數族群長期致力於獨立運動的新希望。若不壓抑內部民族主義意識，整個歐洲的獨立運動有風起雲湧之勢。再加上英國脫歐產生的經濟不確定性，歐盟顯然不願西班牙再陷入動亂，動搖歐洲經濟復甦之路。歐盟理事會、歐盟執委會、歐洲議會都已聲明支持西班牙維護憲法主權。幾個重要國家如德國、法國、英國、義大利、比利時也先後表態傾向尊重西班牙憲法與西班牙人統一的意願。在內外都無聲援，加泰隆尼亞獨立之路仍多險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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