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鳴影評專欄】懸疑驚心的《父親》安東尼霍普金斯 奧斯卡影帝戰「黑豹」的最強敵手

83歲的安東尼霍普金斯以《父親》成為奧斯卡史上最年長提名者，這部以非傳統敘事的新手法表現老年失智症議題，也讓他的表現驚悚得極具說服力，他有絕對的資格在本屆為自己拿下人生第2座小金人；但他面對一大勁敵，《藍調天后》的已故演員「黑豹」查德威克鮑斯曼。

《父親》聚焦在老年失智症及家人長照的議題。電影由法國劇作家弗洛里安澤勒（Florian Zeller）改編自己的法語同名舞台劇。也像是他為安東尼霍普金斯量身打造的新版本，從片中主角的姓名和生日都和安東尼本人一樣可以窺見。

雖然片名取得很沒創意，原文片名即如此；失智症主題乍看也許讓人誤以為可能沉悶或俗套；但是，這部片完全超乎預期。它不像《桃姐》那樣文火慢燉，用真摯細節層層疊疊出傷感溫情；也不像《愛‧慕》冷冽顫慄地把即將邁入病老死亡的真相殘酷解剖。

《父親》採用一種全新的主觀視角，居然塑造得如同懸疑驚悚片。不只帶你看安東尼飾演的老父如何被失憶幻象吞噬，電影剪輯加上新導演的編導調度，不斷牽引你掉進懸疑陷阱，身為觀眾的你一度可能搞不清哪個演員才是真的角色？你也會搞混時間順序。你可能意識這場餐桌對話明明剛才上演過，怎麼順著推進又重複再來一遍？

這是《父親》聰明犀利的巧思；不像多半失智症題材讓你只以旁觀者之姿盯著主角失憶、幻覺、妄想。《父親》讓你在觀影時進入沉浸體驗，這更能感受男主角安東尼的錯亂、困惑他的困惑。

在觀影過程，我甚至懷疑自己看到不同場景彷彿重複了相似細節。沒錯，後來發現這就是電影美術設計刻意玩弄的把戲，他們利用同1個室內空間，做出父親家、女兒家以及診所等不同陳設變化場景；男主角因而混淆，觀眾也彷彿掉進類似症狀的錯覺。《父親》沒有要做娓娓道來的催淚鋪陳，而是讓你不斷驚悚，最後你回顧一切，難以置信的類親身遭遇才會讓你更感同身受。

安東尼霍普金斯的演技太有說服力了，他的年邁皺紋和歲月歷練，這已經不是「揣摩」而是「成為」；他用真實生命經驗已經成為安東尼這個牽引觀眾情緒的角色。當他看見家中出現的女兒和女婿竟以為是陌生人，他的瞠目結舌教人跟著訝異；當他沒有病識感，質疑女兒的安排，懷疑房子要被佔據，他暴躁又偏執的力道讓人又感受他的蠻橫。

他不時驚覺記憶斷層和虛實錯置，慌張得手足無措。他時而言語鋒利，時而又會像大男孩跳起踢踏舞，流瀉頑皮逗趣。他的表演層次老練精準且切換各種情緒面向不露痕跡；尤其，尾聲提及「媽媽」的那一場戲，簡直神乎其技。他值得以此片再拿下第2座奧斯卡影帝。

這是安東尼霍普金斯繼《沉默的羔羊》、《長日將盡》、《白宮風暴》3次問鼎男主角，並有《勇者無懼》和去年《教宗的承繼》2次角逐男配角後，第6度叩關奧斯卡。距離他上次憑《沉默的羔羊》獲影帝，足足相距30年。不過，他問鼎奧斯卡之路的最大勁敵該是《藍調天后》的已故演員「黑豹」查德威克鮑斯曼。

他倆的角色相似處在於，都在極少且封閉的空間內演繹，都有大量高低起伏的台詞，都有1位曾獲奧斯卡肯定的絕佳對手演員。查德威克的搭檔裡是飾演「藍調之母」瑪雷尼的薇拉戴維絲；安東尼在《父親》則有扮演他女兒的奧莉薇雅柯爾曼。2位女演員也都同時在本屆奧斯卡提名最佳女主、配角。

查德威克在片中飾演滿腹壯志不得伸的小號手，他想爭取表現卻不被團隊主唱老闆瑪雷尼採納。在盡是錄音及休息室的單調場景內，他得讓自己成為不沉悶的焦點，他以大量對白和自述的表演辦到了；尤其他娓娓道出兒時曾見母親被白人殘暴侵犯，父親是如何不動聲色等待著復仇，一長串獨白展現義憤填膺的爆發力；加上面對薇拉戴維絲和其他團員的針鋒相對，自卑與自大以及憤世嫉俗。

《藍調天后》確實是查德威克少見轉折度高且渲染力強的表現，更因為這是他的遺作而彌足珍貴。不過，若單純相較作品角色，安東尼在《父親》角色的難度係數更高，且戲分篇幅比查德威克還長，因應劇情如解謎式地開展，安東尼一角的心境變化度一直在拓展，但他毫無失準，每1回出場都精確又鋒利，他已然是這部電影難以替換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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