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現場】為白紙革命發聲,中國學生齊聚京都

作者:陳志剛/京都滞在中

2022 年 12 月 2 日正午,京都大學時計台(鐘樓)前相當熱鬧。

近百名大學生舉著旗幟與擴音器,要求大學校方尊重學生宿舍的自治權,並揚言佔領校長室。一片叫好聲中,幾位學生默默地在一旁舉起白紙,展開另一場示威活動。

他們是來自京都大學與關西地區其他大學的中國留學生,與中國和世界各地的中國人相同,受到上(11)個月 24 日新疆烏魯木齊市的火災事件刺激,因而在京都大學舉辦了「白紙革命」響應活動。

京都大學的「白紙革命」響應現場

看到這些中國學生穿著黑衣、戴著口罩,拿著白紙或標語,我想起 3 年多前的 2019 年時,在京都舉行的挺香港活動中,也看過香港學生們做著類似的抗議行為。「昨日香港,今日中國」這句話,竟以這種令人難受的方式成為了現實。

當我正感嘆於 2019 年與 2022 年驚人的相似時,眼前出現了有趣的發展:一旁的日本學生講完關於學生自治的主張後,將擴音器遞給隔壁的中國留學生,邀請他們向圍觀的京大學生們發表看法。

日本學運與中國白紙革命的連帶(或至少是交錯)就這樣發生了!一位中國學生接過擴音器,用日文這麼說道:

2020 年以來,受到 COVID-19 的影響,中國的共產黨習近平政府推出了清零政策。這個政策不容忍出現任何陽性患者。今年,有不少人只因為是接觸者就在半夜中被帶上巴士,前往其他城市隔離。在這個過程中,有 26 人因為巴士事故死亡了。

而在上個月 24 日,新疆維吾爾的一座公寓發生火災,但因為封控政策的關係,門都被堵住了,因此出現了 10 名死者。我們在中國國內抗議的話,馬上就會被逮捕,社群媒體也會被禁用。所以,我們現在在相對擁有言論自由的日本,以及作為革命土壤的京都大學,說出我們的聲音。

這時,一位日本學生大喊:「加油!打倒習近平!重建大東亞共榮圈!(註)」引發了群眾的笑聲。

與此同時,我仔細看了中國學生們舉出的標語,上面以中文和日文寫著如同今年 10 月在北京四通橋上的訴求:「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領袖要選票、不要謊言要尊嚴、不做奴才做公民」。

揭示版上的文宣(左)以及集會現場的標語(中、右)。圖/陳志剛 提供
揭示版上的文宣(左)以及集會現場的標語(中、右)。圖/陳志剛 提供

另一張白紙上則寫著:「希望每一個中國人都能將參與政治生活視為追求良好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面對國家機關每一次的侵犯都不再讓步,不再說『算了吧』,不再說『那是沒有用的』,不要再寄望於獨裁者會主動鬆開束縛我們的鎖鏈,不要被施暴者施暴後的『悔過』矇騙,要與同為奴隸的人站在一起,要勇敢地反抗。」

這些標語,在在顯示出聚集於此的中國學生們對於現況的不滿,也暗示了他們凝聚於此的原因。

訪問中國留學生,談抗議動機與目標

出於好奇與關心,我詢問了幾位中國留學生,問他們是如何知道有這場活動,而這場活動又是如何成為可能。

對此,中國留學生回答道,這次的活動可以說是由學生自主進行,在 3 天內由無到有組織而成。參加的學生們原本彼此幾乎都不認識,而是在網路上或學校各處的公佈欄上看到文宣,才前來參加這場活動。其中絕大多數的中國學生都是第一次組織、參加這種示威活動。

接著,我詢問他們認為這場行動的「目標」為何。一位中國學生回答:「雖然每個聚集在這裡的人的目標都不一樣,但對我來說,第一步是吸引日本國內媒體的注意。讓日本媒體透過他們的新聞、電視台等媒介,告訴日本民眾中國現在發生什麼、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正在做抗議活動。我們想先從這個目標開始,再看能不能進一步擴大影響力。」

我自己推測,這些活動的參加者中,有些人懷抱著對中國的認同,並且有著對於中國更加民主、自由的希望。不過,也不是所有中國學生都這麼想——經過詢問,也有旁觀的中國學生對於抗議中的「國家」論述感到違和,並懷疑當中共正鬆綁某些地區的防控、又加強社會控制的同時,這些活動能改變什麼?又能否有持續性的影響?

找到屬於自己的自由

不過,身為一名來自台灣的旁觀者,我依然認為這場活動有其影響力——在今天的活動中,不僅有中國留學生參加,還有來自台灣、韓國、緬甸,乃至西方國家的參加或旁觀者;人們出於關心或好奇駐足聆聽或參加,並在社群媒體上轉發或 tag 關於白紙革命的文字。

而就算退萬步言,即使不論對於他者的影響,我認為這場活動也影響了每位參與活動的中國留學生。至少在當天中午的京大時計台前廣場,這些中國留學生找到了屬於他們的自由。

正如同香港年輕人曾經驕傲又悲哀地說:「這是屬於我們的時代革命」,這些中國留學生也可以大聲地喊出:「這是屬於我們的白紙革命!」

註:為避免誤會,我必須說明這位日本學生顯然不是支持日本過往的軍國主義,而是希望透過學生運動的跨國合作,促進東亞的自由與和平。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屬於我們的白紙革命!」中國留學生齊聚京都大學──這一次,他們不再說「算了吧」》,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更多換日線文章

打破「留學中國、前程似錦」的四大幻想──畢業生的親身經驗與觀察

難忘那夜,中國室友的眼淚——摘下刻板印象的眼鏡,我們都只是熱愛自己家鄉的留學生而已

作者簡介:

陳志剛,臺大歷史系畢業,現居京都。研究 20 世紀臺灣,也對同時期的日本、沖繩、韓國、香港有興趣。喜歡博多的長濱拉麵與長崎的什錦麵,夢想是收編一隻橘貓與一隻乳牛貓。

______________

【Yahoo論壇】係網友、專家的意見交流平台,文章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Yahoo奇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