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林濁水】國民黨罷免陳柏惟聰明理性嗎？

朱立倫主席領軍衝剌陳柏惟選免案，把它作為接任主席的起身砲。由於政黨是代議政治的一環，因此這種黨主席領軍衝剌罷免的做法，已經創下了民主政治史上唯一的例外紀錄，很奇異。

本來，全世界將近200個國家，都找不到罷免國會議員的制度，這個制度源自中國人和我國一些自命進步人士對西方民主政治的誤解：上上世紀末，1900前後，公投、罷免制度在美國西北部開始流行，於是孫中山和台灣的進步人士都覺得該有為者亦若是。

近幾年來隨著席捲全球的民粹風潮，美國一些州罷免愈辦愈興奮，就像這三年自罷韓案成功後一樣。只是美國那些有罷免制度的州雖然愈罷愈興奮，罷免愈來愈頻繁，但其他的州卻愈看愈敬謝不敏。結果經過100多年，這個制度在美國擴展有限，有州級的罷免制度的，局限在19州中。到現在立國200多年，只有兩個州長被罷免成功，至於國會議員，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州有這樣的制度。

民主國家為什麼沒有罷免國會議員的制度，有重要的理由很多，例如民代和選民的關係由命令委任改變成自由委任；又如，國議員選區畫分是基於選舉方便而已，一旦當選就要代表整個國家行使職權，所以不能由地方罷免；還有，言論免責權等等。但是在這裡，我要特別提的是幾個在實踐上遇到的問題。

首先，和選舉不同，選舉要選賢與能，要選出好政策和好人，所以基調是正面訴求，一旦有人進行負面選舉往往會受到輿論撻伐，被認定是惡搞對立，將得不償失；相反的，罷免卻本質上是負面訴求，焦點是被罷的多壞又多壞。這一來，愈負面訴求，對立雙方積怨愈深，結果必然引發仇恨罷免，台灣和美國有罷免制度的幾州罷免之火愈演愈烈，理由就在於此。無論如何，這不利於社會和解和寬容的民主精神的建立。這就是一早我就反對降低罷免門檻的理由。

其次，罷免制度往往由民粹色彩的「進步人士」發動建立。這是他們被自以為是的道德矜持和面對菁英色彩的代議體制強烈的憤怒支配所致。在修法罷免門檻時，我就公開提醒，直接民主大行將對進步精神的推動反而不利，對小黨也不炒。理由是所謂進步觀念往往是還沒有被多數大眾認同的，支持的還是少數的觀念，如果它被輕率付諸直接民主，肯定非常不利。我這些話不幸民進黨的激進退黨分子和時代力量在「聖靈充滿」的精神狀態下完全聽不進去，等到修法通過，一旦投票，結果不幸正如我所料：

一、公投方面彩虹起義提出的第14案「婚姻平權」、第15案「性平教育」都不通過。同婚權的爭議最後由大法官釋憲才解決，而大法官會議不只正是典型代議體制的一環，而且最最強烈「菁英色彩」的機關。這樣，進步主張被直接民權否決，而由最菁英色彩代議機關通過，對推動直接民權的進步分子實在是一個當頭棒喝。

二、罷免方面，由於當時社會多數不支持同婚，而反對者態度非常強烈，以致於罷免黃國昌運動被推動得轟轟烈烈。逼得以進步自我標榜的黃國昌一時跟廢死畫清界線，把自己的立場掩遮起來，最後黃國昌雖然險勝，但不只嚇了一身冷汗，而且形象大為折損。

到現在短短不到幾年幾次的公投罷免，證明了直接民權不只造成還未被社會大眾接受的進步精神的褪色，而且對以肩負進步運動為己任的小黨非常不利。在幾次罷免運動中，決勝關鍵往往是藍綠基本盤的大小，更加印證了這一點。這樣，作為因為意識形態的關係而持續萎縮的國民黨，更應該警惕：在意識形態戰場的劣勢國民黨要逆轉勝，絕對不是一朝的事，在這前提下，復仇式罷免一旦持續連環爆，對國民黨肯定是壞事。這次罷免，國民黨總動員，如果罷免不成也就罷了；若是勝了，反彈起來肯定更嚴重。

國民黨的問題還不只是這樣。韓國瑜在選總統時有句名言「經濟靠大陸，國防靠美國，技術靠日本」，這句話對錯先且不論，但應該是國民黨人士的共識。由於美國對台灣、對國民黨都太重要了，所以國民黨準備大張旗鼓，重新建立對美國的交流與互動。

又由於過去美國國勢興盛，往往會故作大方維持老大身段，台灣或國民黨會有不付錢的午餐吃；但是現在中美關係愈來愈惡化，美國的絕對優勢和過去比己經不可同日而語，於是美國就把話愈講愈白，前美國務卿萊斯居然說，中國避戰，遙控親中勢力顛覆台灣。晴天霹靂下，國民黨黨中央才警覺到事態嚴重，立刻改善立法院的議事策略，採取更理性的手段。

問題是，這有用嗎？今天國民黨興兵伐陳柏惟，最關鍵理由之一就是反萊豬。萊豬是美國人都吃的，國民黨卻反成這樣，是在瞧不起美國人不識字兼沒衛生嗎？這樣，設駐美代表處不會白做工白花錢？更何況過去強調不吃萊豬又如何，吃了還是沒有台美FTA。問題是現在美國和他的盟邦已經積極要促成台灣加入CPTPP了，而台灣的反萊態度是包括美澳等都不過關的，到時人民警覺到必須正經面對台灣經濟的這個關鍵性問題時，國民黨豈不是對美、對台灣國內都會遇到大麻煩？

在這樣的情況下，國民黨全面硬推罷免陳柏惟是明智之舉？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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