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何展旭】官官相護已成司法改革的最大罩門

作者為國政基金會司法及法制組召集人

彰化地檢署某女檢察官為辦案蒐證，強令被告裸體拍攝私處，並觸揉隱私部位，遭當事人提告涉及性騷擾，引發外界譁然。法務部長雖表示，已責成台灣高檢署檢察官分案調查，如調查屬實將會嚴正處理。然而這看似明快的處理，恐仍難逃民眾「官官相護」的質疑！

誇張檢座亂查被告身體，違法侵人權

根據遭指涉性騷擾之檢察官表示，係因偵辦一起妨害家庭通姦案時，告訴人書狀曾提到被告身體特徵，認為偵查必要需要勘驗，乃對於被告實施身體檢查。彰化地檢署調查亦認為，該名檢察官所為之身體勘驗，係屬調查證據及犯罪情形須行之偵查手段，當事人未明示拒絕，並均予配合，且實施勘驗之檢察官及法警均為女性，符合《刑事訴訟法》第215條第3項規定：「檢查婦女身體，應命醫師或婦女行之」，並未構成性騷擾。檢方勘驗身體是否構成性騷擾，涉及當事人主觀感受，以及由同性之執法者所為，固然未必成立，但檢察官執行此一強制處分的合法性，卻極有可議之處。

勘驗檢查身體雖是《刑事訴訟法》明定調查犯罪蒐集證據的手段之一，然而此種處分屬干預身體不受侵犯及匿名、隱私權利之強制處分，適用上自應從嚴，必須符合「法律保留」、「比例原則」等法律原則的要求，尤其是「比例原則」中有關「必要性」、「相當性」及「手段性」。司法實務更進一步指出：「於干預被告身體外部之情形，須具備因調查犯罪情形及蒐集證據之必要性；於干預身體內部之時，則以有相當理由為必要。

此等必要性或相當理由之判斷，須就犯罪嫌疑程度、犯罪態樣、所涉案件之輕重、證據之價值及重要性，如不及時採取，有無立證上困難，暨有無其他替代方法存在之取得必要性，所採取者是否作為本案證據，暨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不利益之程度等一切情狀，予以綜合權衡；於執行採證行為時，就採證目的及採證證據之選擇，應符合比例原則，並以侵害最小之手段為之」（最高法院100年度台上字第3292號判決參照）。

由此觀之，檢察官對於一起最高刑度僅有一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通姦案件，施以如此嚴重干預被告身體的處分，其必要性與急迫性究竟在哪？況且檢察官及法警是否具備檢查身體之專業，恐怕亦成疑問，又為何不能等法醫在場實施，而情況急迫到必須由檢座親自操刀？還是檢察官認為只要實施勘驗及在場協助的都是女性，即可恣意為之？檢察官的作法縱不構性騷擾，然卻已違反《檢察守則》第6條規定：「檢察官行使職權應依法定程序嚴謹審慎行之，不得逾越所欲達成目的之必要限度；並避免因不當行使職權損害機關聲譽及檢察官形象」，明顯已屬違法之舉。

寬宥「自己人」，司法改革背離民心

這起事件除了反映出檢方執法的陋習，更投射出司法圈對於「自己人」涉案的縱容姑息。遭指涉性騷擾疑雲的檢察官，本就是極具爭議的人物，去年更為了覊押被告與否，當庭與法官互槓，甚指怒罵法官「腦袋不清楚」，險遭法官當庭逮捕，驚動院檢高層出面喬事情，才擺平風波。試問今天如果是某個警察違法檢查嫌疑人身體，抑或是升斗小民當庭咆哮法官，還能夠毫髮無偒全身而退嗎？

對於司法官的違法亂紀，雖有《法官法》等相關規範作為監督機制，誠如法務長所言，針對檢察官的不當行為可分為四種監督方式，分別為內部的檢察長行政監督、檢察官人事審議委員會決議，或送交政風單位調查，另外還有外部的檢察官評鑑委員會可以懲處。然而這起事件自去年4月發生至今，已將近一年，當事人於今年1月向法院提出自訴，也已近三個月，為何不見任何的機制發揮作用？直到事態擴大，還得驚動部長親自出面，還支吾其詞表示「本案有待調查後釐清，希望調查後能盡速處理，避免傷及檢察形象」。然而地檢署不是已有調查，案情又有何不清楚之處？難道是不信任地檢署的調查，才交由高檢署調查？況且既然有四種監督機制，為何不同時啟動調查，卻僅交由高檢署調查？

司法改革喊了這麼多年，對於司法官的監督機制也早已確立，但是制度還是必須由人去落實執行，否則制度也只是聊備一格的擺設。近年來幾樁重大的司法風紀事件，從法官性騷擾助理，到檢察官到幼兒園「私設刑堂」，審問稚齡的幼童，再再顯示若非已民怨沸騰，司法機關是不會對「自己人」痛下毒手，不但事不會積極動用現有機制去監督導正不法，更不會針對現有機制不足之處，提出改善修正的措施。君不見《法官法》施行至今，還未見司法單位提出相關修正草案，即可見一斑。此種將《法官法》當成「法官福利法」，甚至是迴護不法的避風港，置身於改革浪潮之外的心態，要贏得人民對司法的信賴，豈不是痴人說夢！

電影「威龍闖天關」雖是部詼諧搞笑的喜劇，但劇中對於「官官相護」、「有錢判生、無錢判死」等官員收賄、互相包庇的官場文化，卻十分深刻觸動人心。司法改革如不能破除官官相護的醬缸文化，確實建立公正有效的淘汰不適任法官、檢察官之退場機制，杜絕檢審違法濫權案件，革除不當司法風紀行為，縱有多如牛毛的司改措施，也是枉然。當人民對於司法案件，一如周星馳在片中嘲諷地喊出「官啊」！不但是對當今官場現形記的不滿，更象徵著司法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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