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林建成】比悲傷更悲傷的介護殺人悲歌

作者為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

今年11月，新北市一名男子疑因不堪長期照顧疾病纏身的父親，加上經濟狀況不佳，且無法申請政府的長照服務，在連續為父親注射超量胰島素後，導致父親身亡。

幾天之後，新北市另一位婦人疑似憂鬱症發作，推著坐輪椅的母親投海輕生。經警方初步判斷，婦人可能因擔心年邁母親乏人照顧，才會帶著母親一同尋死。

時間再往前推，今年10月時，台中市發生一名50多歲男子疑似長期照顧70多歲洗腎母親，身心俱疲下在屋內燒炭自殺，被人發現時，母子已死亡多時。

同樣是在今年10月，報載台北市一名74歲老婦，因長期照顧罹患洗腎等慢性疾病的同齡老伴，在萌生「不知道還要照顧多久」的念頭後，突然拿榔頭朝丈夫頭部猛捶致死。

• 被漠視的警訊

短短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台灣社會接連發生數起照顧者殺害被照顧者的不幸事件，也就是日本所謂的「介護殺人」。但遺憾的是，面對這樣的警訊，當朝野立委質詢長照悲歌的議題時，衛福部陳時中部長的回應卻只是「希望民眾善用1966長照專線」。

除此之外，更大的警訊則是來自時間上的壓力。我國於今年3月時，老年人口占比已來到14％，正式進入「高齡社會」，預估在8年後更將超過20%，追上日本、德國等老化國家，成為「超高齡社會」。而隨著平均餘命的延長，以及失能人口的持續增加，屆時長照政策若沒有結構性的變革，或是仍欠缺類似社會安全網的預防及處遇機制介入，未來照顧壓力的海嘯，恐會吞噬更多的長照家庭。

• 撥打1966就能遏止長照悲歌？

首先，從長照制度來看，政府提供社區、居家照顧服務，以及喘息服務，當然或多或少有助於減輕家庭照顧者的壓力。然而，政府該思考的是，現行「長照2.0」的覆蓋率足不足夠？服務是否能切合長照家庭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要如何避免「照顧貧窮化」？

如果上述問題都還無法解決，那鼓勵民眾善用1966的意義何在？民眾想問的是，政府真的準備好了嗎？事實上，政府不僅沒能具體減輕家庭照顧者的壓力與責任，甚至還偏執的認定長照家庭不願對外求援、「什麼事都要自己來」，結果不啻是讓大多數的家庭照顧者淪為比悲傷更悲傷的長期、無酬看護工。

尤其是居家服務計費方式從過去的時數制改為現行的包裹式支付新制，除了被民眾抱怨新的服務模式缺乏溫度，並造成經濟負擔增加外，更由於服務不好用、照顧人力不足，導致地方政府執行率普遍偏低。試問，政府政策性的去機構化、鼓勵民眾在地老化，卻不願正視長照制度缺錢、缺人、量能不足的結構性問題，難道政府所謂的「照顧公共化」，其實是要讓「照顧責任家庭化」？

• 缺乏預警與處遇機制

除了制度的結構性問題外，目前政府對於層出不窮的介護殺人悲歌也欠缺預防及處遇機制。根據衛福部《全國國民長照需要調查》結果顯示，在民國104年時，因照顧家人而離職的已有13萬人，而因照顧失能家人而影響工作者更高達231萬人，隨著我國逐步邁入「超高齡社會」，未來受波及的人口恐怕會越來越多。

防患於未然，政府實應針對脆弱與陷於危機中的長照家庭建立類似社會安全網的預警機制，進而減少因不堪長期照顧而衍生的殺人或自殺等不幸事件再次發生。

此外，政府是否也可以參考「兒童死因回溯」，對於所有發生的介護殺人事件進行系統性的回溯，收集失能者與照顧者的相關資料，並尋找其中可改善或加強的各種支持性服務，以防止類似的因素重複造成悲劇。

對於避免介護殺人的發生，政府可以做的還有很多，且做再多也永遠不嫌多，唯一讓人擔心的是「政府的心態」。特別像是政務委員林萬億接受《Smart智富》月刊訪問時所說的：「給我這些錢，還花不完！」、「我擋了10年不讓機構擴張，不能在此時放棄！」。如此的心態，不是任由長照家庭獨自承擔高昂的機構照顧費用，就是讓長照家庭繼續心力交瘁與照顧壓力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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