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江元慶】防範吹了假哨，還有國家盾牌做保護

先來看看「老農」的故事。

民國98年11月，在「三合一」選舉投票前5天，屏東地檢署發動一波搜索，並約談多人到案；檢察官懷疑他們以每票500元，為屏東縣某議員候選人賄選。老農也是被約談的對象，他以種菜為主、捕魚為副業，一輩子沒有進過警局、地檢署及法院。

檢察官起訴老農賄選。根據筆錄記載，當年向警察、檢察官匿名做證的「甲」指稱，民國98年11月29日傍晚，老農到他家發放賄選金，每票500元，「他從西裝褲袋內拿出10幾萬元，他拿500元給我」，並要我投票支持某候選人（屏東地檢署，98年度選偵字第108號，偵查卷二，第9、10頁）。

甲向警員揭弊時，還當場拿出500元，說是老農拿給他的賄款。檢察官發動偵辦，和甲的指控有關聯。因為，檢察官隔天就搜索老農住處。

很顯然的，甲是關鍵證人。檢察官也把他列為秘密證人。

屏東地院審理時，檢察官沒有說出甲的真實身分。高雄高分院審理時，直到辯論終結前，檢察官還是沒有吐露甲的姓名給法官調查。

從案情上來看，檢察官是在保護秘密證人。但從法律上來說，檢察官已經違反了法律。

因為，根據「證人保護法」規定，在偵查、審理時，秘密證人有到庭接受對質，以及詰問的義務。不過，基於保護的立場，秘密證人在接受對質、詰問的時候，可以採取蒙面、變聲、變像、視訊、或其他適當隔離的方式進行。

既然法律如此規定，當一、二審法官調查時，為什麼檢察官始終不肯說出甲究竟是誰？為什麼檢察官寧可違法，也不讓甲接受對質、詰問？

這是個令人費解的謎團。經過高雄高分院「更一審」的追查，距案發一年半，真相終於揭曉。答案令人愕然：原來，甲是一名精神病患！

「我兒子拿給警察的500元，是我給他的。」甲的父親不僅到庭做證，指證兒子罹患精神分裂症，且有情緒不穩、關係幻想、幻聽、失眠、頭痛、肢體抖動等症狀；而且，輔英醫院也開出甲的醫療證明。

老農無罪定讞（最高法院判決書，101年度台上字第903號）。和老妻生活單純的他，當初因為此案被羈押了52天，身心遭受重大打擊，他的老妻則是在收入全無下，「生活陷於困頓，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老農寫狀子告訴法官，這件官司讓他「含憤至極！」

為什麼會說這名老農的故事？

根據報載，歷時6年研擬的「揭弊者保護法」，法務部已經完成草案。這部為鼓勵及保護「吹哨者」勇於對公部門、私人企業揭露弊端的專法，近日將送行政院審查。根據草案內容，揭弊者一旦有安全之虞，就可準用「證人保護法」，揭弊者及其家人都可受到保護。

回頭看看老農的故事。此案中，甲是這件「賄選案」的舉發人、揭弊者，檢察官因此把他列為秘密證人。但不得不啟人疑竇的是，檢察官是出於保護，還是極力掩飾甲是精神病患的真相？

答案如果是後者，寧不令人心驚：檢察官難道不知道正在製造一樁冤案？

老農真的很冤！因為，此案中，他還曾經兩度被判有罪，刑期都是3年6個月；若不是「更一審」法官窮追不捨，查出甲原來是精神病患，老農可能入獄，悲憤至死。

法官還給老農清白，也從全民的口袋裡拿出15萬6000元補償給他。

「揭弊者保護法」有如是一面國家安全盾牌，可以讓檢舉人在安心吹哨後，受到國家保護。然而，當握有國家偵審機器的人因經驗不足、或別有居心、或甚至是蓄意遮掩真相時，揭弊者吹了假哨、誣陷了他人，卻還能躲在國家盾牌後面受到保護，這將會是一場多麼大的災難？

「揭弊者保護法」必須要有監督機制，尤其是對揭弊者的身分，可考慮由具有「絕對公正性」的專人列管（例如檢察總長）。否則，日後在公、私機構裡，恐將發生讓人含憤至極的冤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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