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洪明超】 「直播外交」對付北韓的有效利器

作者為 The Glocal 研究員

美朝世紀峰會在萬眾矚目下終於落幕。姑勿論有論者將峰會評為「政治秀」，缺乏實際成果；或急於評定美朝兩國功過；甚至提出「中國成為最大贏家」等備受爭議的論點，川普就任美國總統後處理整體外交以至對朝關係的方式，偏好採用twitter等社交媒體或電視畫面與對手互動，其即時性與個人性的特質也在美朝關係的操作層面上，很大程度幫助美國先發制人，於限制和誘導北韓行動方面有所成效；使美國在面對北韓的博弈中雖未必取得勝利，卻不至於令利益受到過多損害。此等行為最近獲媒體歸納為「直播外交」（live diplomacy）。

直播外交是典型的「雙面刃」，領導人失言失態會作繭自縛，為外交行動和國家形象帶來負面影響不錯，但善加利用卻可成為有力的外交武器，而這用來對付北韓尤為有效。原因之一是北韓是一個封閉國家，金正恩等北韓領導人的活動一向較為低調神秘，其對外的信息發布必定較美國為慢，在直播外交方面美國面對北韓有巨大的速度優勢。美國與川普如能善用直播外交，可有效牽制北韓行動。如在美朝峰會前夕，川普揚言「美朝對話的機會只有一次」，斷絕了金正恩的退路。北韓以善意回應美國，表示邀請川普到訪北韓。美朝峰會前夕的佈陣過招，精彩程度比起峰會本身實在毫不遜色，也促成了峰會順利召開。與此同時，這次美朝在談判桌邊的交鋒成功維護了美國實際的利益目前暫停了的美韓軍演，其實對於美韓同盟來説的價值是象徵性大於實際性：如北韓半島局勢再度緊張，美韓大可隨時重啟聯合軍演。如果成功誘導北韓向無核化方向前進，則更是解除了美國受核打擊的即時威脅。如局勢已不需要美國在北韓半島大規模駐軍，川普也樂見適當削減駐軍規模，在減輕軍費負擔和保持美國在亞太影響力之間取一平衡。

從川普的經驗可以看出直播外交與一般數位外交的區別在於「個人性」。電視畫面鏡頭時常聚焦個人的語言與肢體動作。而川普喜用個人的twitter社交媒體帳戶發表言論，也可與以機構或團體為名發布的信息作出區別。川普的網上外交言論常提及他國名稱或人名，其訊息的直接受眾與溝通對象可判別為別國或其他機構的領袖，也充分凸顯了直播外交的個人性。這種個人性為美國外交提供了彈性，但是卻也少不免和國家議會或機關的方針違背的時候，對於美國整體的利益長遠有影響。

川普畢竟是美國總統，其言行代表著美國國家及政府。川普未經深思熟慮的個人言行或與美國兩大外交系統──國務院和白宮所發布的信息時有所矛盾。剛出爐的例子有川普於美朝峰會期間向北韓軍方將領敬禮，被批失當，白宮需為此解畫。另一未必涉及川普個人，但與其執政團隊有關的是五月底，一方面國務卿蓬佩奧向北韓釋出善意，另一方面白宮安全顧問博爾頓則揚言以「利比亞模式」（The Libyan Model） 處理北韓棄核，導致北韓一度以「信息混淆」為口實而遠離談判桌，令美朝峰會幾乎流產。川普在美朝等眾多議題上立場反覆透過直播外交傳達於世，其實不利於自己往後的行動。在中美貿易戰的議題上，撇除主觀立場與利益的考慮，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美國每次變臉都是對國家信譽的損耗」的評論，其實客觀上也不無道理。

在學術上，直播外交則尚是個嶄新的國際關係概念，仍有待定義，拓展和補註。直觀看來，直播外交至少和以下三個概念有直接關係：「公開外交」（open diplomacy）、「媒體外交」（media diplomacy），以及「數位外交」（digital diplomacy）。公開外交與「公共外交」（public diplomacy） 有所不同，後者重心將公眾納入外交行為體，而公開外交是「秘密外交」（secret diplomacy） 的相對概念，源於二十世紀初期，雖主張公眾對外交活動以及其所產生的協議等應有知情權，但外交主體仍以國家為中心。媒體外交是公共外交的一種，以媒體作為行為體，其報導對外交談判、國家形象，以及外交政策制定的影響。值得研究的是媒體在國家外交體制下有多大的「主觀能動性」（positive activism）。數位外交則被歸於媒體外交下的一個子項，突出電子數位網絡與社交媒體在外交中的角色。直播外交與數位外交在內容方面很大程度上重疊，惟直播外交更強調一種即時性；而直播外交這種即時性，聯同公開性以及個人性的特質，有機會為傳統被動、延緩和戰略忍讓的對朝外交打破缺口。

值得留意的是，外交信息的一致性與強大的國家實力是直播外交的支柱。沒有去年對北韓核試和導彈測試的過硬回應和有效的制裁措施，相信川普難以將金正恩帶到談判桌前。接下來要關注的是「全面、可驗證、不可逆」（CVI Dismantlement） 的棄核要求和「階段性棄核」（phasal dismantlement）主張的共鳴與融和。美國與川普能否利用直播外交成功引導北韓棄核，繼而開放並融入國際秩序，實在有待觀察。或許將北韓這一「隱士王國」（Hermit Kingdom） 曝露於鎂光燈下，是對付它的最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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