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陳冠安】綁架與背叛-從民調看太陽花的歷史定位

作者為國政基金會助理研究員、黨革青發起人

圖片來源: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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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學運已然五年過去,中華民意研究協會在本月15日公布一份,由政大選研中心所進行的網路民調,顯示有46%的民眾對學運持正面評價,不過同時也有46.5%的人持負面評價,可謂正反各半,各有定見。

因此在社會上對太陽花評價相當分歧的時候,到底要如何看待這場被視為台灣近年來最大的學生、社會運動?本文以下便將逐一從太陽花的組成,及其訴求實踐,來審視這場政治運動的歷史定位。

一、網路民調可信嗎?

本民調委託之政大選研中心,可謂國內民調最具公信力的研究單位。就網路使用情形來說,根據國發會《107年個人家戶數位機會調查報告》,目前約有86.5%的台灣民眾為網路使用者,可以說涵蓋率相當大。不過就年齡結構上來看,主要分布在2060歲族群,60歲以上則劇烈下滑。從此來看,網路民調的訪問母體自然就與電話民調有所差異。

就本份民調來說,2029歲佔10.2%3039歲佔34.8%4049歲佔27.2%5059歲佔19.1%60歲以上佔8.8%。如果對比於如美麗島電子報的電話民調,可以清楚看到,30歲區間比重明顯偏高約15%60歲以上則明顯偏低17%左右;在教育程度部分,大學以上佔77.1%,也明顯高於美麗島的35;在地域上,北北基41.7%也明顯高於電話1成左右;而在政黨認同上,則有30.1%支持國民黨、18.3%支持民進黨、10.9%支持時代力量、36.7%中立。大致僅時代力量支持比率明顯高於電話民調,這即可能與時代力量支持者主要為青壯族群有關;總歸而言,此份網路民調較能呈現青壯族群、高學歷及北部民眾的民意趨向

二、如何評價太陽花學運?

要評價像太陽花學運這般規模龐大、影響深遠,且社會正反面看法皆有的政治運動,自然並非易事。不過倘若從其構成主體,以及訴求來審視,則評價就會較為清晰。

事實上,雖然社會傾向將太陽花學運視為整體來進行討論,但實際了解的人,其實都深知這場學運的多元性。從場內到場外、學青到社青,以及不同公民團體之間,對於學運的定位、訴求都有不同的詮釋。也就是說,太陽花並非鐵板一塊。

但大抵而言,可以用反黑箱和反兩岸作為光譜,從而區分出「反黑箱不反兩岸」、「反黑箱也反兩岸」、「不反黑箱反兩岸」以及「不反黑箱不反兩岸」。不過從現實上來看,後兩者殊難想像。因此本文便以前兩者作為討論對象,將「反黑箱不反兩岸」稱作「反黑箱派」;「反黑箱也反兩岸」稱為「反中派」。

三、反中還反黑箱?太陽花支持者的真正訴求

從當年2014TVBS針對太陽花進行的調查可以發現,巔峰時期,有48%的民眾並不支持簽署《服貿協議》,僅21%支持;但同時間,卻僅有3成的人自認清楚《服貿協議》的內容,而高達7成的人不清楚。更進一步來看,不清楚《服貿協議》的民眾,更傾向於反對《服貿協議》。可見,當時許多民眾之所以反對《服貿協議》,並非是因為其內容,而相當可能在於其推動程序與過程。

不過從中華民意研究協會的民調來看,對太陽花持正面評價,可以推估為太陽花支持者的群體,有高達8成多,認為當年太陽花學運領袖最主要的訴求在於反對政府黑箱,僅有1成多認為是反兩岸經貿與中國大陸;並且,持正面評價的民眾,有6成認為中國大陸市場對台灣經濟發展幫助很大,僅2成認為幫助不大;正面評價者也只有4%的人認為兩岸關係緊張,台灣經濟會變好,而有接近5成的人認為會變差。從此來看,當時太陽花學運的主體可以說是「反黑箱派」,絕非是「反中派」

四、反黑箱反兩岸經貿?

那麼,反黑箱派之所以不信任政府,真係如同反中派所說,是擔憂政府在主權議題上的退讓嗎?事實上,從美國杜克大學的研究來看,從2012年至2019年以來進行7次年度調查,包含學運前後的2013年與2014年底,都顯示有56成的台灣民眾,擔憂台灣在經濟上太依賴大陸,大陸會利用經濟來要求台灣做政治讓步。在2029歲族群,更是高達7成。

然而即使擔憂,同意加強兩岸經貿關係的比重,在多數時間內,仍高於支持降低。就目前來說,約有53.4%的台灣民眾支持加強;在2029歲族群,更接近6成。因此從數據上來看,擔憂經濟加深導致政治讓步,並非是反黑箱派不信任政府的原因

而導致反黑箱派不信任政府的關鍵原因,其實就相當可能在於社會不平等的議題。根據中華民意研究協會的民調,對太陽花持正面評價者,有近8成的比重認為兩岸經貿往來只有少數人獲益,對基層民眾沒有什麼好處;反之,持負面評價者,只有不到2成的人認同這樣的說法。

從此來看,反黑箱派就並非是反對政府推行兩岸經貿交流,認為政府推動兩岸交流會危害主權,從而要建立一套阻礙兩岸交流的透明監督機制;而更旨在建立一套能避免兩岸經貿果實落入少數人身上,加深社會不平等的透明監督機制。與目前全球體系中反全球化的趨勢互為結合。

五、反黑箱的實踐?被反中訴求綁架

而如果說,多數支持太陽花學運的民眾,並非是反中、反兩岸經貿深化,而是反政府黑箱,以及兩岸經貿深化帶來的社會不平等,且正面肯定兩岸交流對台灣經濟的效果。那麼,太陽花學運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便應在於如何建立一套高度透明、程序正義的機制,來進行不會加深社會不平等的兩岸經貿。當年學運領袖,對此,就提出訴求,包含短期的先立法《兩岸協議監督條例》,再審查《服貿協議》,以及更高層次的召開公民憲政會議,改造整個體制。

然而五年過去,監督條例躺在立院,憲政會議毫無延續,人民對提升監督政府能力-反黑箱的訴求,被當前的執政黨晾在一旁,甚至被用做阻礙兩岸經貿深化、違背民意的擋箭牌。就目前民意來看,有近8成人認為大陸市場對台灣經濟有幫助、近7成人認為兩岸關係緊張台灣經濟發展會變差。美國杜克大學民調更指出,有5成的民眾支持加強兩岸經貿關係,僅2成反對;在2029歲族群,甚至多達6成支持加強。

從這個角度來評價五年之後的太陽花學運,無疑就是少數的反兩岸派,不敢直球面對社會,只敢以迂迴的方式,綁架了多數的反黑箱派,來遂行其反中意志。舉例來說,當年的學運領袖林飛帆,在日前出席相關座談活動時,便表示如何把5年前對中共的反抗能力延續下來,才是318運動對現在的意義。無視於公民社會仍未妥善運作的事實。他甚至指責當前的年輕世代,喪失反抗的慾望與能力。卻未深思為何青年族群失去熱情的可能原因。也就是學運的實踐結果,讓當初絕大多數反黑箱派不僅無法將理想、抱負寄託於政府,甚至也無法託付於社會運動

六、成也意識形態、敗也意識形態的太陽花

太陽花學運當年之所以成功,在於不具意識形態的反黑箱訴求,吸引多少不滿於政治菁英壟斷現狀的青年與改革者。然而在這場政治運動的過程與後續中,佔比8成的反黑箱,卻逐漸被1成多的反中派給綁架,反黑箱訴求也被貍貓換太子成反中、反兩岸經貿。因此在被意識形態訴求給綁架的同時,就宣告這場社會運動走向失敗的命運。

而如此被反中意識形態綁架的太陽花學運,無疑就同時綁架了台灣經濟與社會與發展的未來。因為要形成這麼一場大規模的社會運動,並非易事。但被意識形態綁架的太陽花,卻讓強化公民社會對政府監督的運動能量平白浪費成統獨議題之爭。可以說是根本性地背叛當時多數支持者以及青年世代的期許。同時,也讓後繼者因此難以凝聚社會信任,再藉由大型社會運動來進行體制革新。最終導致,這場學運,不僅未能開創台灣的公民時代,反而讓社會陷入更加嚴重的意識型態衝突與對立,更難達成建立完善公民社會的理想。於是,綁架與背叛,便成為這場浩大學運五年之後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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