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陳建甫】一把火引爆中國城鎮化土地與房屋產權的老問題

11月18日，北京大興區西紅門鎮新建二村發生重大火災事故，造成19人死亡，8人受傷後，北京政府並沒有試圖為居民改善住宿環境，而是直接「切除」混亂的源頭，決定把這類「低端人口」全部趕走。自11月20日起，北京市部署開展為期40天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

儘管官方否認驅趕外來人口，但實際作為卻飽受爭議。從執行專項行動的「疏解、促提升」的部分裡，即揭露「疏解」低端產業，並積極拆除違建。就像是「騰籠換鳥」般，再一次藉由加速產業外移的名義，試圖摧毀了多年積累下形成的北京小商品工業服務業體系。

這次的大排查行動，不僅拆除進城民工所居住的違法房舍，也衝擊到有戶籍或長期居住此區住民的合法房舍，以及突然被拆遷後，面對蕭條經濟的地區型服務業。更意外地衝擊到整個北京的出租車與外送服務業，因為這些進城的師傅與外送服務員，近日首要工作是要先安頓在北京的一家老小。

隨著中國經濟持續成長，農村人口大規模地向城市移動。自1980改革開放至今，五億中國農民選擇進入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大城市討生活。在21世紀的最初十年，中國城市人口增加了兩億，到2030之前，還會有三億農民走向城市，估計中國城市人口將高達十億。

歡迎農村人口進城是中國政府樂見的現象。中國國家總理李克強在就任記者會上就宣示，「城鎮化是現代化的必然趨勢，也是廣大農民的普遍願望，它不僅可以帶動巨大的消費和投資需求，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其直接作用還是富裕農民、造福人民。」

城鎮化的背後是基於國家糧食安全的考量，因為中國只有全球7%的可耕地，卻得養活20%的人口。為了提高農地使用效率，中國政府不得不大力推動城鎮化，目標是在2030年前，繼續將兩億五千萬農民移入城市，將城鎮化比率推升到65%以上，使城市人口達到十億之眾。

民工進城生活除了預期有更高的收入外，也意味著會有更舒適的現代化生活、與更具時尚的娛樂與消費。但是可悲的是，僵化、嚴厲的戶口制度逼使民工家庭只能過著二等公民的生活。享有醫療保險或退休福利的民工不到20%；民工子女能唸公立學校的人數不到40%。但是，民工還願是前仆後繼地來到城市，只因為城市收入比農村高得多。

中國城鎮化背後也隱含了無數的危機，例如：符合WHO所訂二氧化硫與二氧化氮標準的中國城市不到20%；北京已有五百萬輛私人轎車，北京人花在通勤上的時間全球第一；以及城鎮化所帶來的投資氾濫與城市的無度擴張。儘管過度的城市投資已經造成諸如鄂爾多斯等「鬼城」等，然而，從國家宏觀發展來看，中國城市人口還是不夠！

城鎮化過程裡也暴露出徵收土地的潛伏危機，地方政府為了加速開發，催高經濟數據，經常過度借款、盲目投資。無論是為了私利還是公益，地方政府為了建設城市常無情地驅離在地農民。

例如2015年第52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大同》，講述了2007年耿彥波主政下的山西省大同市，展開大規模的拆遷與重建計畫，影響50萬人，佔大同市30%人口的安置計劃與600億元人民幣的空前債務。

根據唐米樂（Tom Miller）在《十億民工進城來：史上最大規模人口遷徙如何改造中國？》估計每年仍約二十萬公頃遭徵收，已經有四千萬到五千萬農民失去土地。即使有兩億五千萬農民進得了城，也順利的找到了工作，但是缺乏基本的保障，民工遭受歧視，過得沒有尊嚴的生活，且屢遭貪官汙吏欺壓。

要避免官員的剝削，城鎮化過程需要保障人民對土地與房屋的財產權，或可以自由地買賣他們的土地財產，但是另一派學者則憂慮，在沒有建立完善的社會福利安全網之前，如果貿然鼓勵老百姓自由買賣土地，只會讓情況更為惡劣，並合理化了奸商與貪官對民工的欺詐。

北京冬天的這一把火的確燒出中國城鎮化「低端人口」的問題，也透露出另一個危機，不管是進城後找到工作的民工、或長期居住在城市，即使有了戶籍的居民，在缺少土地與房屋的財產權的保障下，當遇到政府強烈的大排查行動時，也只能默默地離開自己居住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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