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黎蜗藤】不輸中國宮鬥 沙烏地阿拉伯的奪嫡政爭
最近中東變亂不斷,繼卡達斷交潮、庫德族閙獨立、清剿伊斯蘭國等大戲一一上演後,現在沙烏地阿拉伯(以下簡稱沙國)又上演新一幕。穆罕默德 • 本 • 薩爾曼(Mohammed bin Salman)王儲以「反貪」為名,在周末宣佈突擊搜捕行動,逮捕數十名權貴,其中包括11名王子。一天之後,前王儲穆克林的兒子阿西爾副省長曼蘇爾直升機失事死亡,原因未詳。前國王法赫德的兒子阿卜杜拉因爲「反抗」逮捕而被擊斃街頭。現代社會出現此等「古老」的宮廷政變,頓時震驚全球。
要理解這次政變,首先得回顧一下沙國王室的簡史。沙國是伊斯蘭世界面積第二大國,在中東政治中舉足輕重。但直到1932年,開國國王伊本沙特(Ibn Saud,老沙特)才在英國人支持下統一沙國。
沙國有三個特徵:
第一,君主專制
第二,古蘭經為國家憲法,嚴格遵守伊斯蘭沙里亞法
第三,遵守阿拉伯傳統,特別是兄終弟及、長幼有序的傳位方式。
與中國封建王朝及共產主義國家一樣,誰是接班人成爲沙國的大問題,「奪嫡」鬥爭貫穿整個沙國史。
老沙特曾娶過22名妻子,有45個兒子(36人成年)。根據阿拉伯傳統,老沙特應傳位給弟弟,但他不願如此,一度引起風波。由於老沙特是立國之君,一言九鼎,最終還是確立二兒子沙特(Saud,這裡稱小沙特,由於長子早死,實際是老大)為王儲 。同時,又確立老四費薩爾(Faisal,實際排第二)為副王儲。在他1952年死的前後,老五穆罕默德(Muhammad,實際排第三)曾經想奪位但不遂。小沙特繼位,自此至今,王位都是老沙特的第二代。
費薩爾的能力高於小沙特。小沙特繼位後,國王與王儲的爭鬥不斷。小沙特希望把兄終弟及改爲父子相傳,激起其他王子的不滿。於是1964年,費薩爾在其他王子的支持下,政變推翻小沙特當上國王,穆罕默德因年序與擁戴有功立為王儲。可是,費薩爾早就認爲穆罕默德權傾朝野,懷有異心,決心排擠他。
這時,老沙特最受寵愛的妻子蘇德里(Sudairi)的兒子們開始加入政壇。蘇德里貌美艷,魅力十足,極有權勢,又生育衆多。七個兒子被稱爲蘇德里七雄(Sudairi Seven),是政壇最大一股勢力,在政變中也立下大功。
費薩爾計劃扶植七雄中的老大法赫德(Fahd)取代穆罕默德。穆罕默德非常討厭七雄,最後與費薩爾達成協議,把王儲之位讓給穆罕默德的親弟弟(同父同母)哈立德(Khalid),避免七雄坐大。哈立德被立為王儲,「跳過」了另外兩個哥哥,開了先例。同時,為平衡各方勢力,費薩爾又立法赫德為副王儲,另一個弟弟阿卜杜拉(Abdullah)成爲繼位順序第三人。
費薩爾在1975年被刺殺。哈立德成爲國王,法赫德成爲王儲,阿卜杜拉成為副王儲。1982年,哈立德病死,法赫德當上國王,阿卜杜拉成爲王儲。法赫德想推自己的親弟弟,七雄中的老二蘇爾坦(Sultan)當副王儲。但長幼次序的傳統又製造麻煩,經過一輪紛擾,蘇爾坦的一個哥哥被控貪污,才為蘇爾坦上位掃平障礙。
法赫德從1995年起中風,王儲阿卜杜拉執掌國政。2005年法赫德死後,阿卜杜拉繼位,蘇爾自動上升為王儲。蘇爾坦又説服阿卜杜拉把七雄中的第四人納耶夫(Nayef)定為順序繼承人。
從哈立德到阿卜杜拉,都是由費薩爾所指定。阿卜杜拉上任後,沙特王室已經浮現繼位危機。阿卜杜拉上任時已81嵗,第二代王子大都垂垂老矣。攝政多年,阿卜杜拉也培植起足以與七雄對抗的政治勢力。為削弱七雄,阿卜杜拉設立了一個親王委員會(Allegiance Council),其工作是在蘇爾坦繼位後,通過「民主」加擇優而選的方式,排出以後的繼位次序,並把它制度化。雖然蘇爾坦與納耶夫都反對,但2011-2012年,他們在八個月内相繼死去,委員會終於正式開始運作。七雄中的第六人薩爾曼(Salman)當上王儲;第二代的最年輕者,屬阿卜杜拉派系的穆克林(Muqrin)則被選為副王儲;七雄中最小的阿哈默德(Ahmed)被排除在外,雖然他比穆克林還年長。
2015年,阿卜杜拉去世,接位的薩爾曼已經82嵗,穆克林也已70嵗。第三代接位問題迫在眉睫。薩爾曼的第一個野心,就是保證王位落在七雄手上。「外人」穆克林頓成眼中釘。薩爾曼一反循例,把二把手位置副總理給了納耶夫的兒子穆罕默德 • 本 • 納耶夫(簡稱本納耶夫);三把手國防部長則由自己的兒子穆罕默德 • 本 • 薩爾曼(簡稱本薩爾曼)擔任;王儲穆克林竟徹底被排除在内閣外。過了三個月左右,薩爾曼就廢除穆克林,改立本納耶夫為王儲,兒子為副王儲。大政重歸七雄之手。但這也惹起親弟弟阿哈默德的不滿,認爲薩爾曼應先傳位給自己。
大概廢儲太輕易,薩爾曼亮出第二個野心,把王位傳給兒子。除了親疏有別外,本納耶夫與本薩爾曼還代表了兩條路綫的鬥爭。本納耶夫的外交路綫比較傾向美國民主黨歐巴馬的親伊朗路綫,而本薩爾曼則比較傾向共和黨川普的親以色列反什葉派路綫。但在内政上,本薩爾曼反而支持經濟改革,接納世俗文化,受西方歡迎。
趁著葉門戰爭的機會,國防部長本薩爾曼大出風頭,其主導「沙國願景2030」計劃也有聲有色,逐漸把本納耶夫邊緣化。川普在5月份訪問沙國,本薩爾曼負責招待,賺足眼球,本納耶夫卻不見蹤影。本薩爾曼繼續推行親以反伊政策,遂有6月初與卡塔爾斷交之事。6月21日,國王薩爾曼就宣佈逮捕本納耶夫(不知罪名爲何),廢黜其王儲地位,剝奪其一切職務。本薩爾曼正式成爲王儲。
顯而易見,這次本薩爾曼導演的以「反貪」為名的大搜捕是鞏固薩爾曼家庭勢力的延續。阿卜杜拉的兩個兒子與七雄集團蘇爾坦的兒子都被抓起來;七雄老大法赫德的兒子被擊斃;沙國首富阿爾瓦利德王子(Alwaleed)與本納耶夫是鐵哥們,本納耶夫被捕後多次為他發聲,這次也不能倖免。
通過政變,本薩爾曼已經大權在握,在國防、安全、警衛部門中肅清了其他王族勢力。此前他已經高調下令逮捕知識分子與神職人員。沙國本就是專權國家,這下,本薩爾曼更消滅了體制内的反對聲音。本薩爾曼到底要搞獨裁,還是要掃清政敵而推行開明政治尚待觀察。無論如何,這對沙國走向及中東局勢影響巨大。
即時的影響就是掀起新一輪的什葉派與遜尼派的鬥爭。什葉派民兵黎巴嫩真主黨向沙特宣戰;沙國東部省份的什葉派聚居地卡提夫開始躁動;葉門的什葉派胡塞武裝在周六向沙特哈立德國際機場發射導彈,本薩爾曼指責背後支持者伊朗「發起戰爭行動」,誓言報復。中東新一輪混戰一觸即發。這對正在爭取獨立的庫德人,似乎是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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