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止於獨奏—大師談星秀

傳奇大提琴家林恩.哈瑞爾

這次音樂節中的明星師資群中,美國知名大提琴大師林恩.哈瑞爾(Lynn Harrell)可為當代表演藝術大師中擁有最高地位與聲望的大提琴家,是不少大提琴學子們所欽慕景仰的傳奇大師。但除了音樂之外,哈瑞爾也曾在電影《Cello》中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精湛演出,並且贏得不同電影節的六個最佳演員獎項。

談到自己所喜歡的演戲,大師還在訪談中非常俏皮地即興起一段莎士比亞《馬克白》的台詞,並在最後開琴,為我們演奏現場版巴赫大提琴無伴奏組曲。隨興而至的藝術才能大器溫暖、而具無與倫比的感染力,可想見學子們在音樂節期間必將如沐春風,滿載而歸。

MUZIK(以下簡稱M):很高興TMAF能夠有您來為我們教授大師班,以及在音樂節期間享受您的琴音。目前音樂節已進行了一週的時間,可否請您談談學生們的水平?

林恩.哈瑞爾(以下簡稱哈):學生的素質非常高,是國際級的水準。除此之外,他們的進步與發展也令我非常驚訝,每個人都學的非常快,令我非常開心。這些年輕音樂家在這裡接受完整的室內樂與管弦樂團的訓練,都是對他們音樂發展非常關鍵的訓練。

M:您期望在這次音樂節中看到學生的哪些蛻變?

哈:每位學生都有不同的一套天份,每個人都要去了解自己的強項在哪裡,善加利用、維持並且發展這些長處。但同樣重要的,就是去了解自己的短處,然後非常努力地去訓練自己。七天來,我已經看到在這些學生身上開始發生的變化,他們開始發現他們尚未了解到的事:音色、不同時期音樂風格的理解與演奏、節奏感,以及和聲語言的走向等,都在蛻變之中。

M:在您的觀察中,年輕一代的大提琴演奏家有什麼最大的問題?

哈:我認為最大的問題是,他們在擁有足夠的智識之前,就想要區別出自己在音樂演奏上的個人特色。這是一個非常長的過程,曾經有個學生在大師班問我:「哈瑞爾先生,請問您是從什麼時候成為『林恩.哈瑞爾』的?我什麼時候能夠擁有自己的音樂風格呢?」

我的回答是:這是一個一路走來逐漸發酵、緩慢的過程。我們讓自己接觸很多事情,一些看似不相關但實質上是必要的事物,來「挑逗」與「刺激」自己去發展。我想這對年輕音樂家來說是非常大的問題,因為他們想要在昨天還沒到之前就得到所謂的「成功」。

費城管弦樂團首席金大衛

韓裔美籍小提琴家金大衛(David Kim)為唯一在1986年柴科夫斯基大賽得獎(六獎)的美國人,自1999年起擔任費城管弦樂團首席至今,即將於今年10月與自己的樂團再回到台灣演出。訪談中大師知無不言,真誠而大方,細數他所認識、出自臺灣的優秀音樂家,與每回到台灣所感受到的溫暖。一如他在大師班所展現的,他將自己對學生的關心,對美好人格的追求,化為俯拾即是的大師身教。

MUZIK(以下簡稱M):很高興TMAF能夠有您來為我們教授大師班,以及在音樂節期間享受您的琴音。目前音樂節已進行了一週的時間,可否請您談談學生們的水平?

金大衛(以下簡稱金):我對於學生的程度之高非常興奮,也非常震驚。我在費城也有一個舉辦在6月,為期一週的音樂節,類似TMAF但規模小一點,只有給小提琴與中提琴。

我必須說,最難的事情之一就是招生—招到非常精良、並且優秀的學生。因為現在,全世界有太多音樂節,而且通常都是在非常漂亮的地方,像瑞士、法國、中國等。我知道林昭亮已經希望舉辦這個音樂節有超過10年的時間,而我必須說,他做得很好。這裡有非常好的演奏、非常強的學生,而且沒有競爭的氛圍,就是全然的溫暖、合作、非常多的室內樂。真的很棒!

M:就您的觀察,年輕一代的小提琴演奏家有什麼最大的問題?

金:不只是年輕一代,我們這代也有相同的問題。對所有具有高度天份的小提琴家來說,最大的困難就是當我們從音樂院畢業時,會有一個時刻,在英文是「the moment of reckoning」—你得要嘗試找出你在生命中究竟要做些什麼。

多數人都想著,「我要成為下一個帕爾曼,我會成為下一個馬友友。」因為我們被一再地提醒:「你將成為一位明日之星,你太棒了!」當然,這有很大部分是事實,但也許並不那麼照我們所想的去走。現實就是,只有不到1%的人可以達到像宓多里、王羽佳的獨奏生涯,這真的都只是百萬分之一的人。

所以,他們將來到一個階段:了解到這個音樂世界有一個屬於我的位子,但我必須找到它。不論它是教學、或室內樂、或管弦樂團團員、或一位首席音樂家,甚至是綜合以上的角色。或者,你決定成立一個音樂節、或當一位藝術行政人員等。要找到這條路徑有時候並不容易,對我來說,這是最困難的部分,但也是必經的過程。

M:在這次音樂節,您是否有設想什麼核心的教育目標想傳達給學子們?

金:承上題,我曾經犯了這樣的錯—天真地覺得自己以後就會是一位獨奏家。直到我已經33歲了,我知道我必須找到一個工作。而要做出這樣的轉變是非常辛苦的,所以現在身為一位樂團首席,我嘗試做的就是告訴他們,到大型管弦樂團面試時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工具?我現在就要嘗試去告訴他們。

讓他們能夠在時間到了不會覺得很驚慌,說:「天啊,我該怎麼開始?」而是說:「好,我知道基本的曲目、我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我知道大概怎麼準備!因為,我在紐約愛樂首席黃欣、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樂團首席詹曉昀的指導下有非常好的訓練。」

在TMAF這裡還有很多非常棒的師資可以給他們資訊,當時間一到,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不會慌亂。這就是我希望能帶給他們的。

M:您期望在這次音樂節中看到學生的哪些蛻變?

金:大多數的年輕音樂家來到音樂節,會得到非常多「資訊」。不只是在講座跟課堂訓練上,甚至是在午餐時間、通勤時間,他們都持續在跟老師們、跟其他學生們對話。這些都是他們要盡可能去記住的,當他們離開這裡,所有的資訊才開始進行消化與反芻。把不適合自己的放掉,把對自己受用的保存下來,並激勵自己往某個方向成長。所以我覺得大幅的發展與蛻變,是從在他們離開這裡之後才開始發生的事。

本文節錄自《MUZIK古典樂刊》No.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