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電影魂2/就是愛獨立 黃明川影像革命2.0

黃明川 嘉義國際藝術紀錄片影展 (曾國華 攝)
黃明川 嘉義國際藝術紀錄片影展 (曾國華 攝)


就在黃明川完成了西部來的人、寶島大夢及破輪胎三部劇情片的『神話三部曲』後,這位台灣獨立製片第一人似乎感覺到自己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就毅然轉身投入了藝術紀錄片的拍攝,並在6年前開始擔任起嘉義藝術紀錄影展藝術總監,化身為台灣藝術紀錄片的園丁,不僅為台灣文化及歷史留下最真實的紀錄,成為當代藝術史的一部分,也將嘉義推上國際舞台,讓世界看見台灣。

紀錄片裡看見影像更多可能性

獨特色調的反差呈現出了浮生若夢的影像,即使在將近20年後的今天,民眾仍可以透過影片感受到台灣當代藝術的百花齊放,這是黃明川2003年拿下第一屆台新藝術基金會「台新視覺藝術」大獎的作品─「解放前衛」,是第一批有關台灣當代藝術家的紀錄片。黃明川在當年拿下大獎時,連自己都感到意外。不過藝評家可是認為,這是一套孕育了十餘年記錄台灣當代14位重要藝術家的影像工程,尤其在政治正確與底層發聲之外,拓展了紀錄片新的可能性。直到今天,黃明川依然堅持走這條路,這也可以從他在今年嘉義國際藝術紀錄片影展的公開談話中窺見一二。

(原音)在整個大台北以及重要的台灣影展裡面,關於紀錄片的核心思考,第一個政治鬥爭勞資糾紛戰爭悲劇以及人間的痛苦,當然這裡面有深刻人道關懷,可是千萬不要忘記,台灣己經離開那個痛苦的時間,我們為什麼沒辦法再升級像歐洲許多影展,可以朝向對文化有更多夢想,留下更多的文化資產,這樣的一個影展,而且這個影展可以跟大家一起分享。』

堅守第一線獨到眼光為台灣留下珍貴資產

事實上,黃明川除了站在幕後統籌帷幄外,也從來沒有退出第一線的工作。在完成了「神話三部曲」的劇情片後,就轉而致力於藝術紀錄片的拍攝。導演陳芯宜在談及黃明川的選材時,就相當欽佩黃導的精神和他獨到的眼光。

『做別人不想做的事情,那是絕對的,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那也是絕對的,因為除了藝術家那一系列外,他還做了什麼,台灣的紅磚,台灣的石雕,那都是非常久之前,可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因為從紅磚台灣石雕的變化,他看見台灣環境的變化,譬如工藝慢慢地如何被中國的產品取代之類的變化,他有辦法從一個物件去看見許多訊息,我覺得這是我沒辦法的。』

用時間捕捉最真一刻為文化留下紀錄

但可別以為拍紀錄片比拍劇情片容易!作家林雙不在一次座談中提及黃明川拍攝他的過程時,就形容得很傳神。林雙不描述紀錄片和劇情片的不同,劇情片可以重來一次,紀錄片卻是要拍你鬆懈的時刻。因為人面對鏡頭會講假話,他說黃明川會讓你講得很累時,講出一些真話,他就要這個部分,為了20秒,黃明川可能耗上3個小時。的確,黃明川前後拍攝和收集林雙不的影片長達400多個小時,最後卻只剪成50分鐘。只是提到林雙不的說法,黃明川卻想起了他拍台灣文學家楊逵的另一個小故事。

『現在轉型正義的那個主委楊翠,我那個時候拍楊逵,訪問他很久很久,然後她看到影片時就說,黃明川,為什麼只剩下一點點?本來就是這樣呀,紀錄片不是一個檔案保存,它是一個檔案濃縮,那要看你講的有沒有很重要,如果你講的都是長輩講的話,我會用長輩講的話,我不會用你講的,但是你的部分,會是很珍貴。你在那個時候,你的年紀,你特別眼睛看到,別人講不出來的那種感覺或者觀察,我會用那個東西。』

而為了抓住那種感覺,黃明川甚至願意花前後20年的時間,成就紀錄台灣文學中經歷日治時期到戰後,台灣「跨語世代」多位重要作家的身影的紀錄片─「櫻之聲」。而這種用時間累積影像厚度的做法,常讓觀看的人經歷了一種時空洗禮。


「櫻之聲」(黃明川提供)

《櫻之聲》5分鐘花絮 ↓↓ 


『(鄭秉泓原音)現在台灣很多導演在拍紀錄片,比像是我承接一個case,一個工作,那我就開始去拍。但是黃明川就是對一個藝術家有興趣就長期積累,不斷地拍,有機會就拍,有機會就訪問,所以你看他的紀錄片很多都是累積了數十年的,從那些影像,可能從很早期的攝影器材到現在已經可以用很簡便的攝影機拍攝,它那個累積的時間的厚度,也讓這些藝術家的創作理念,作品,美學風格的演變,在影像中被保留下來。』

不單是紀錄片 更成台灣當代藝術史一部分

黃明川的拍攝心法,也深深影響了子弟兵陳芯宜,陳芯宜就花了10年時間拍攝無垢舞蹈劇場藝術總監林麗珍的紀錄片─「行者」。但她也觀察到黃明川與其他導演更不同的是,許多導演通常拍攝完後,只會留下「一部片子」,但黃導卻想得更多,做得更多,完全已超越一個導演的本份。

而黃明川的堅持,也確實大大提昇了藝術紀錄片的地位,甚至成為許多人眼中台灣當代藝術史的一部分。


2006年工作照(黃明川提供)


2007年 詩人一百計畫 工作照(黃明川提供)

(陳芯宜原音)譬如說他的影像基礎場記文字是非常完整的,就是帶子拍回來要做場記,要做逐字稿,要歸檔這些東西,不是所有影像工作者都有餘裕去做這些事情,可是他這邊都會做,因為像詩人一百就是完全留下史料,黃導在拍了幾年,有些詩人因為年紀大了就相繼過世了,他那些影像的紀錄是非常好的,黃導當初在規劃的時候,的確是想要留下,而且他故意不要剪接,我們通常會把好的留下來,NG的或是用不到的,就不要放進去了,可是他的理念是他不要剪接,他要保留原本的素材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這就是保留一個很基礎的東西,要讓人家去用他的基礎。』

(黃明川原音)我就在那劃下句點,但是我整個投入紀錄片又產生了讓很多很意外的那個『解放前衛』,他們又很高興,在藝術界那個領域裡面他們又很高興,我居然可以在解嚴後,花那麼多時間記錄那麼多藝術家,好像石瑞仁說,這也是台灣當代藝術史的一部分,所以不一樣的解讀又慢慢出現了,我都很高興,都無所謂。』

人生沒有對價關係必須忠於自己

走過這30年,在陳芯宜眼中,曾經擔任國家文藝基金會董事長的黃明川,其實大可不用這麼辛苦,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但黃明川就是要回到第一線創作,做別人不想做或不願做的題材,即使不計成本。是的,不計成本,因為對黃明川而言,拍紀錄片絕非對價關係,想太多,就不用拍了。

『不過要有心於此才是關鍵啦,你如果拍片得到很大的快樂,你就千萬不要離開,你一離開就會更痛苦,那你一定要吃得起苦吧,那本身不代表你會拍片就會帶來財富,但是你要想清楚你到底人生要什麼?因為未來也不可知,你會變成什麼你也不曉得,變化會非常快,而且會令你意外吧,但如果你沒有準備好,那個意外不會來到你身上,我總認為如此。那個方向如果來到這裡,你己經離開了,你去電子業上班了,那就不會給你機會了,所以一定要忠於自己。』

隨著主持人的邀請,黃明川匆匆從台下跑到台上,這是三月份在台灣嘉義舉行的國際藝術紀錄影展的現場,身為影展藝術總監,黃明川必須忙進忙出,跑上跑下,但6年累積下來,如今這個台灣的地方城市─嘉義,開始在國際間有了不同的能見度,變化之大,讓許多人看見了堅持的力量。

人生的變化的確讓人意想不到,台大法律系的畢業的黃明川,怎麼能想到他會經歷這些多和所學無關的人生路,從平面商業攝影、劇情片、藝術紀錄片,到現在擔任影展的藝術總監,或者我們該說黃導這一輩子都在學習怎麼過新的人生。就如同他說,

『過去就過去了,人總是有階段性的移動,你覺得你表白了,對那個時代回應已經給了就好了。』

當一個世代過去了,誠如陳芯宜所言,黃明川做的根本超過一個導演應該做的,但也因此讓黃明川留下的不會只有一部部的片子,一箱箱拍片資料,更多的是他對電影工作,這一輩子燒也燒不完的熱情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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