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領導人誇耀雙邊互動良好 邊境城市經貿情況卻不這麼說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今天將赴莫斯科與俄國總統普丁會面,行前雙方互相在對方官媒上投書,吹捧中俄關係良好、將開啟新時代的合作。近年來,隨著中國崛起、俄國自尋制裁,中俄的主從地位早已互換,而兩國是否真的如此相依相伴,從邊境城市的氣氛來看,似乎有些殘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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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30日,從俄羅斯布拉戈維申斯克(海蘭泡)望向中國黑龍江省黑河市。路透社

《華爾街日報》19日報導,中國黑龍江省黑河市多年來的投資,都是瞄準成為中俄經貿門戶;黑河市與俄羅斯阿穆爾州首府布拉戈維申斯克(Blagoveshchensk,中國稱「海蘭泡」)隔著黑龍江對望,江邊的3層樓購物中心「大黑河島國際商貿城」,曾經是許多俄國人採購皮草和鞋履的貿易基地。

如今,大黑河島國際商貿城一樓大概只有半數店家仍營業,黑河市坑坑疤疤的街道、街上的流浪狗和空蕩蕩的店面,讓美國記者想起1980年代起五大湖工業區的沒落。美國賓州、密西根州等地區在20世紀初是工業地帶,在全球化趨勢下逐漸失去優勢,成為「鐵鏽帶」。

黑河市也像生鏽了一般。47歲商人楊文(Yang Wen,音譯)說,「現在人們手上根本沒有閒錢」,過去3年來,中俄邊境因新冠肺炎疫情而封閉,俄國客人逐漸消失,現在她主要賣俄羅斯娃娃和一些小飾品給中國客人,即使邊境已開放,也沒帶來多少希望。

黑河市許多店家會同時用中文和俄文寫店名和商品介紹,但大家心知肚明,俄國政府忙著打仗、男人被拉去上戰場,又被西方制裁,沒人真心覺得俄國人還有多餘的錢來這裡採買。

實際上,中國這幾十年來的出口,都是以美國、歐洲、日本市場為目標。中俄貿易去年成長30%,貿易額約1.3兆人民幣(約5.8兆元台幣),看似很厲害,但這只是美中貿易額的四分之一;北京、上海等中國大城市的商店進了更多日本清酒、澳洲牛肉,而不是俄國伏特加和魚子醬。

說好了要蓋橋,才發現俄國還在籌錢

十多年前,中俄同意在黑龍江上修建一座鐵路橋,連接中國黑龍江省同江市、及俄國下列寧斯闊耶(Nizhneleninskoye);中國官員說,這條鐵路可以緩解塞車,讓黑龍江省到莫斯科的車程縮短10小時。

2015年,鐵路橋在中國這邊的橋段已經成形,但俄羅斯那邊才正要動工;中國後來才知道,原來俄國正努力籌錢。2017年,中國官員說,中國主權基金已經提供數千萬美元來幫忙建造俄羅斯的路段,「俄方大橋建設資金的問題獲得全面解決」。去年,這座橋終於開通使用,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是站在俄羅斯的角度而言。因為俄國去年被西方制裁,同江-下列寧斯闊耶大橋能夠加強中俄貿易,為俄國帶來一陣及時雨。

黑河市和俄羅斯布拉戈維申斯克(海蘭泡)之間也新開通了一座橋,中國官媒高度讚揚,經濟效益實則普通。《華爾街日報》記者觀察,上週某日,在中國這一側,兩個俄羅斯卡車司機還有閒工夫在邊境檢查哨附近閒晃;從中國駛往俄羅斯的車輛,大概每5分鐘才有1輛,從俄國開往中國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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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中國黑河市和俄羅斯布拉戈維申斯克(海蘭泡)之間的陸橋。路透社

中俄貿易現在最大的瓶頸要屬航運。俄國去年入侵烏克蘭後,西方船運公司停止俄國航線,從中國船運貨物到俄國的價格高漲;一名在中國鄭州經營中俄船運的張姓商人(Henry Zhang)說,現在中俄船運運輸能力只有過去需求的五分之一,近期內很難好轉。

俄想打保護主義牌,但不得不依賴人民幣

中國去年進口俄羅斯黃豆約3.8億噸,用以製造食用油和飼料;相較之下,中國去年進口的美國黃豆多達190億噸。

據中國研究,俄羅斯黃豆出口至中國的量無法再增加,原因之一是俄國的保護主義。中俄邊境地區是黃豆等糧食作物生長的沃土,自2021年起,俄羅斯對黃豆出口徵收20%關稅,俄國政府稱這是為了刺激投資人在俄國蓋加工廠;俄國媒體近日報導,政府還考慮將稅率提高到50%。

入侵烏克蘭之前,中俄貿易大多用美元或歐元結算,西方制裁改變了這個情況,中國公司現在要取得全部貨款很麻煩,中國一家地方銀行調查發現,在俄軍發動侵略後,6成客戶不是暫停俄國業務、就是維持得很勉強,因為在西方制裁下,物流狀況和金融手續都受到阻礙。

要避免電匯上的麻煩,就要用人民幣。黑河市鼎盛經貿公司(Heihe City Dasheng Economic and Trade Co.)一名經理表示,他們公司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因為他們的客戶主要是在俄羅斯的中國仲介商,大多使用人民幣採購中國商品再運往俄國,不會受到美國制裁影響。

現居德國的前俄羅斯央行官員普羅柯彭科(Alexandra Prokopenko)先前就曾指出,俄羅斯對人民幣越依賴,就越容易受到中國的牽動,「俄國領導人喜歡強調中俄之間前所未有的戰略合作,但實際上,這種合作是讓俄國越來越依賴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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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20日,俄羅斯海參崴販售從中國進口的可口可樂,因為可口可樂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退出俄國市場。路透社

還記得當年《璦琿條約》的土地大放送嗎?

外界經常認為中俄非常友好,但一如所有的政治,實際上雙方都是各懷鬼胎。中俄之間的歷史也讓彼此間始終存有一份不信任,這種狀況在炒作民族主義的時候更加明顯,偏偏這兩個國家也非常熱愛利用民族主義。

黑河市,舊名「璦琿」,就是1858年中俄《璦琿條約》簽署地,俄羅斯帝國兵不血刃得到黑龍江以北數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加上兩年後的《中俄北京條約》,清朝交出烏蘇里江以東的土地,海蘭泡、伯力(俄稱哈巴羅夫斯克)、海參崴(俄稱符拉迪沃斯托克)就是這樣成為俄國領土。

順帶一提,《璦琿條約》、《中俄北京條約》的正本目前都在台灣故宮。

黑河市一家博物館主要展示俄羅斯士兵數百年來對中國的侵略。博物館一名保全人員說,俄國公民是不允許進入這間博物館的,因為他們可能會覺得被冒犯。

其中一個展品描繪1900年俄國人在當地殺害數千名中國人的情景。解說員用擴音器對參訪者說,「今日,中俄關係是和平的,但中國須時時保持警惕,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歷史:一旦落後,就會被擊垮」。

不結盟,只是一起討厭美國

地緣政治上,中俄對美國共同的不滿,幫助他們克服了分歧,加上俄國因制裁而日漸仰賴中國。中俄經濟互補性很強,中國出售俄國消費者需要的東西,俄國出口中國工業需要的能源。俄烏戰爭後,中國採購的石油和天然氣更幫助俄國抵銷西方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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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10日,中國黑龍江省哈爾濱聖索菲亞教堂附近。路透社

中國外交部長秦剛本月頌揚中俄關係是新型國際關係典範,又強調中俄關係建立在「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的基礎上。第一個基礎就是「不結盟」,這就是中俄關係的本質;中國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學者趙隆近日一篇文章裡寫道,「中俄關係遠非鐵板一塊」,在北京眼裡,這份關係永遠不該如此發展。

去年2月初,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前幾週,普丁親赴北京為冬季奧運開幕式站台,和習近平簽署共同宣言,稱兩國友好無上限、合作無禁區,開啟中俄關係新篇章。而今兩人將在莫斯科重聚,行前互相投書官媒,又要開啟新篇章。

每次都是新篇章,因此西方專家和分析人士仍會豎起耳朵聽習近平這次在莫斯科說了什麼,設法了解中國對俄羅斯的意圖;相對的,普丁要對習近平說什麼,已經不是重點了,而今的俄國根本沒能力對中國動手動腳。而無論他們說了什麼,中俄經貿沒有官媒唱得那麼熱絡,至少沒有中美經貿熱絡,是公開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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