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鄉村建設反思（四）沒有車和房，如何搞定丈母娘？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愛情誠可貴，但不能當飯吃。

據說，北京地鐵的廣告有云：「沒有車和房，如何搞定丈母娘？」從事公益事業，在追求理想的路上，更容易找到志趣相投的男朋友女朋友，只是，不容易搞定丈母娘。

我曾經有過助力採訪對象搞定丈母娘的成功案例。在初稿成文之後《一切從改變自己開始》面世之前，時任晏陽初鄉村建設學院辦公室副主任潘家恩要去拜見岳父母，我不知道他帶去了什麼禮品，但知道有我的文字，他專門跟我要了寫他的那則文稿，打印出來呈送未來岳父母，順利「通過考核」，如願抱著美人歸。雖然他們已相戀多年是水到渠成，但我還是自命「半個媒人」與有欣欣焉。如今，他們的女兒應該上學了吧。

話說，陝西寶雞的梁少雄愛上了山西長治的梁雲燕，兩個人同出梁氏一門，心心相印志同道合，所謂「秦晉之好」，說得就是他們呀。但這份「好」，卻沒那麼容易結。為什麼？因為他們都不認識我，沒法子請我寫介紹軟文唄。不開玩笑說正經的，因為他們大學畢業後都進入梁潄溟鄉村建設中心工作，都是窮北漂，沒有房也沒有車。

第一次登門，少雄以男友身份去見家長，岳父母要嫁女兒，總要先問問收入吧，一問就卡住啦：以他一兩千元月收入，在北京這樣的地方，拿什麼迎娶自家女兒？
梁少雄努力跟他們解釋，自己和雲燕生活在「青年公社」，大家都自己動手，能吃到天南海北的特色，就地取材生活成本大大降低，每月只需150元就能搞定一切，收入不高，但是還能攢下一點錢。在這裡不僅有精神上的收穫與成長，生活同樣豐富多彩，已經有前輩在這裡結婚成家生兒育女……但怎麼說都說不清楚，不符合岳父母心中理想女婿的標準。

後來他們排除萬難結了婚，但岳父母心裡的疙瘩一直都在。他們是志同道合的好夫妻，但老人看來，只有考公務員進政府或者去公司上班才是「正經工作」，實在不行做生意賺錢，就像「你大舅家一個姐，有兩套房，一天不用幹什麼活」也不錯。在個什麼梁潄溟中心做什麼人才計劃，一聽就是不靠譜啊：「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但你倆願意，我也沒辦法，只能替你們瞎操心。」

雲燕少雄幾次邀請岳父母來住一陣，親身體驗他們的工作和有趣的生活，接觸他們的同事，讓他們看到世界上還有他們想像之外完全不同的生活。可惜一直未能如願。

孝順孝順，都說順就是孝。但少雄雲燕不可能順著父母的意思去生活，那麼怎樣才能讓父母心氣變順呢？

2013年7月，他們到底是把岳母拉到了山西永濟，參加梁中心組織的農民培訓。說實話，培訓內容並沒有入老人家的耳，她也不關心課程內容，甚至會逃課，但她看到了自己女婿女兒在工作中的表現，女婿的能幹就不用說了，自家女兒在幾十號農民面前正定自如地講話，得心應手地處理各項工作。岳母大人不在意培訓內容，但是在意一同前來接受培訓的農民學員的反應，聽別人誇到自家女兒女婿，那叫一個自豪。

即使這樣，一家人聚在一起私聊的時候，岳母還是忍不住冒出一句：「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有個穩定的工作就好了。」

怎麼樣才能讓父母「順」呢？拉他們出來沒多大作用，那就把自己送去給他們看。梁中心的大忙季節是暑假，忙過都會有段團隊建設時間，少雄負責的部門還要開中期總結與規劃研討會。

雲燕強烈建議把地點定到山西長治，自己父母的農家院：「一方面寧靜的環境有開會的氛圍，另一方面可以極大的降低會議成本，同時還可以給留守在村裡的老媽帶去短暫的熱鬧與紅火。」

理由極其充分，帶著讓岳父母順氣的「私心」，2013年9月，少雄帶領團隊同仁來到了丈母娘家「做團建」（團隊建設）。

從事鄉建的年輕人常跑鄉村，進門見到岳母直接就喊娘，平常聊天也不忘「夾帶私貨」替雲燕少雄夫妻大說好話，惹得丈母娘不時哈哈大笑。空巢老人辛辛苦苦養大了孩子送出門求學都到了遠方，五天的會議中大家的笑聲、歌聲、打鬧聲迴盪在這個農家小院。同村人好奇寂靜的院落怎麼一下變得那麼熱鬧，岳父母掩不住發自內心的自豪與喜悅。

當然不可能在短短幾天裡讓丈母娘完全接受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畢竟她脫離不了所在社區的局限，也很難放下權錢衡量的「主流」價值觀。但是，團隊成員大大方方與丈母娘交流，勤勤快快做飯洗碗收拾屋子，讓丈母娘了解鄉建年輕人的特質，也帶去了平日難得的歡聲笑語。離開時丈母娘流著淚給大家說：「有時間一定再來我家啊！」

就算仍然未能完全「搞定丈母娘」，至少，是跟她更親近一層，讓她的心氣，更順了一點。

作者：寇延丁，中國民間公益先行者、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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