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路那回家

尼莎走了,海棠隨後趕到,傾盆大雨整夜擊打著頂樓的鐵皮屋頂。<br /> 頂樓是書房,我正騎著滑鼠在電腦前巡察災情。本市宣佈明天上班上課,附帶道德勸說各行業公司商家,如大雨導致員工逾時上班,勿以遲到論。網上一片撻伐。我想市長是擔心明日八點後風和日麗吧,好像每次颱風來都要面臨這種痛苦抉擇。
尼莎走了,海棠隨後趕到,傾盆大雨整夜擊打著頂樓的鐵皮屋頂。
頂樓是書房,我正騎著滑鼠在電腦前巡察災情。本市宣佈明天上班上課,附帶道德勸說各行業公司商家,如大雨導致員工逾時上班,勿以遲到論。網上一片撻伐。我想市長是擔心明日八點後風和日麗吧,好像每次颱風來都要面臨這種痛苦抉擇。

文∕王羅蜜多 圖∕九方

此刻,我擔心的並非明早要頂著豪雨上班,而是陽台上那隻正在孵蛋的鴿子,路那。牠已孵五天了,只是一個蛋。我上網查維基百科,「鴿孵化期約18天,雌雄交替孵蛋,並都能從嗉囊中吐出稱為『鴿乳』的乳糜以哺養雛鴿。」咚咚咚,戰鼓愈發猛烈了,牠會徹夜守蛋,或斷然撤離陽台,逃往安全地帶?陽台上雖有一片塑膠雨遮,可風強雨暴,勢難抵擋。

路那是何時遷徙至此,並不清楚。我只記得這個夏天,我經常在書房待到半夜,此時臥室已不再悶熱,為了省電,一直沒開冷氣。況且窗邊那台老冷氣機,啟動像飛機升空,轟隆轟隆,上床後輾轉半個鐘頭方能入眠。

有個假日,早上十點多被吵醒了。窗台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偶而歇止,便又聒噪不休。起床查看,原來是兩隻鐵灰色鴿子漫步陽台矮牆上,打情罵俏的模樣。我拍打玻璃三下,牠們馬上飛走了。

吵醒,拍窗,飛走。人鳥就這樣交戰一個多月。後來發現牠們不再晨叫了,感覺奇怪,就趨近窗邊查看。啊,居然在陽台底面築巢!一隻鐵灰色的鴿子安坐巢上,露出慈愛的眼神。我更趨近審視時,牠撲翅一聲飛走了。巢上一顆指腹大的小白蛋,和鴿子的身軀真不成比例。鐵灰色的鴿子,如何分辨AB,識雌雄?恐比兔子更加撲朔迷離。

我再上網查資料,「幼鳥誕生到離巢:約14天。」啊,但願風雨不要持續太久,路那能熬過今夜吧!

為何我會開始叫牠「路那」呢?想起去年初,朋友送我一隻虎皮小鸚鵡。牠在紙盒的小洞口不斷探頭,不停地啾啾啾,可愛極了!因雌雄莫辨,就順口取名「路那」。飼養不久,翠綠色的羽毛光鮮亮麗,我時常帶牠去公園「遛鳥」。為了怕飛走,就定期剪短牠的羽端。

想不到,有一天牠自己打開鳥籠逃離,用剛吐新芽的短羽飛上牆頭、屋簷、屋頂,然後失去蹤影。「路那!路那!」我聲聲呼喚,這青春小鳥卻一去不回頭。

太想念路那了,就像記念自己的青春。鐵灰色鴿子孵的一顆蛋,幼鳥也會是鐵灰色吧!我下樓到臥室窗邊查看,風雨呼嚕嚕敲打著玻璃,在漆黑的角落裡,路那羽翼都濕了,仍守著鳥巢,守著蛋。

等雨過天青,我打算做個堅固的鴿籠放在陽台,一起守護這些青春小鳥。不過這鴿籠不會設門,而是任牠們自由來去。這些鴿子是不一樣的路那,而我的心境也改變了。如果羽翼已豐,就讓牠們振翅飛翔,去為自己的生命奮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