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2》與腸病毒、流感奮戰20多年 施信如:面對新冠病毒我仍會害怕

施信如認為,台灣的防疫很成功,但是不能自滿,試劑仍要向國外學習。(攝影/趙世勳)

武漢肺炎讓人聞失色變,即便研究病毒長達20多年的長庚大學新興病毒感染研究中心主任施信如,在接受《信傳媒》專訪時也不諱言,面對未知又變化莫測的新型冠狀病毒,她的內心也有諸多恐懼,她坦承,自己是靠信仰度過難關及內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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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台灣在這次防疫上的成績單世界有目共睹,且連續10多天沒有本土確診個案,不過施信如強調,「我們的防疫是很成功,但我們的科學還不是世界最頂尖的,當然我們的科學也不差,但我覺得跟國際合作是win win situation(雙贏)!」

施信如認為,口罩是台灣可以幫助國際的部分,但有很多部分仍需要向國際學習,「尤其像美國災情這麼嚴重,但他們的研發能量很強,所以做出來的檢驗試劑會更準更快,我不會覺得台灣的是更準更快,但我們還是要去做這個研發,這樣才會提升研發能量。」

「台灣不能自滿!」試劑仍要向國外學習

此外,施信如還提到,以疫苗來說美國給自己人都不夠了,「為什麼要給台灣?所以台灣一定要自己做,就像當年面臨流感疫情一樣,後來我們的疫苗廠就起來了,我覺得應該是這層意義,而不是說我們現在就自滿了。」

那麼國際上可以協助台灣,或是台灣可以向國外學習的部分是什麼?

施信如認為,台灣現在感染規模不大,但如果規模變大,除了要測抗源也要測抗體,「測抗體的話測『有效抗體』是很重要的,才知道到底有沒有抵抗力,尤其很多醫護人員更想知道,不然每天都在恐懼中。」她解釋,有效抗體的檢測要跟美國同步,「因為不可能每次都到P3(第三級實驗室)去測試,我們一定要研發一個方法是在普通實驗室就能測出有效抗體,也就是具有綜合性抗體。」

台灣要如何在短時間提升這樣的能力,與國際同步?

施信如表示,比如要美國給台灣一些步驟讓台灣在這邊試,再綜合其他臨床症狀,看台灣測出來的結果跟美國是不是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知道他們的方法的確可行,台灣同步研發的(試劑)也許稍微不一樣,但也是可行的,這個方法比較有價值且有正確性。」她強調因為現在歐美很多人感染,比較快能掌握哪個是最適合的試劑。

不過美國會願意提供這方面的資源嗎?施信如很有自信地說「會」,「當然中間互信很重要,像我們現在合作的大部分都是腸病毒或流感病毒時的合作者,已經合作了10幾年,都知道對方是想要好好做研究的人。」

研究病毒超過20年,最熟悉流感、腸病毒

從旅美攻讀博士開始與流感病毒奮戰,到回台後鑽研腸病毒、SARS,到這次的新冠病毒,似乎全台灣大型病毒都被施信如研究過了,不過她謙虛地說,「沒有沒有,我對登革熱不熟、愛滋病毒也不熟,比較熟的還是腸病毒和流感,這次冠狀病毒還在學習當中。」

即便已深入研究病毒20多年,面對病毒,施信如說「我還是會害怕......」這次新冠病毒是否是最困難和挫折的一次?她笑說很難公平比較,因為流感是從博士一年級就開始研究,很了解所以沒有覺得那麼可怕,腸病毒的話只感染小孩,自己做起來也相對沒那麼可怕,而且不用到第三級實驗室。

進出實驗室一次要穿脫20多個步驟

新冠病毒動不動就要到第三級實驗室,施信如也會擔心做的人的體力,她和團隊常常半夜還在實驗室趕工,只是要上個廁所,進出一次實驗室就要穿脫20多個步驟,回來又要再來一次,「而且自己也可能會被感染啊!在實驗室大概是不會,因為SOP很嚴謹,但在外面還是可能被感染。」

不過身肩抗疫重責,要怎麼突破內心的恐懼和挫折感?

身為虔誠基督徒的施信如說,這些最艱難的時刻還是靠著信仰的力量,「有好幾次在車上痛哭,因為我也會害怕,又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當中包括很多跨團隊的溝通,「常常用視訊會議又溝通不了,當然會有挫折,也會有恐懼感。」

研究病毒20多年的施信如表示,面對病毒的變化莫測,自己是靠信仰度過難關及恐懼。(攝影/趙世勳)

壓力大,好幾次在車上痛哭...

施信如沉澱下來,分享印象很深刻的一段經歷,有次一如往常要進研究大樓,「進來前要量額溫,一量竟然37.5度,我想說我沒事呀!」當下她很焦急,因為馬上要跟學生開一個很重要的會卻進不來,平時個性溫和的施信如,當下卻無奈又無助地像小孩子一樣在外面踢石頭......

「後來想想,我已經50幾歲了,再踢下去就要骨質疏鬆、要骨折了!」施信如說當下有個聲音告訴她要Be calm,要安靜下來,她就不再踢了,開始在一旁安靜下來禱告,「禱告完後就覺得什麼事情應該都會解決,這些事都有上帝在陪伴。」當她再次去量體溫,竟也下降變成37.4度。

回憶起這段往事,施信如說當時是湧入大量境外移入個案的時候,「我那時候想會不會每天都這麼多陽性檢體啊?當然會怕漏出去造成社區感染,台灣會不會守不住?而且又要很快解序出來。」當時好像整個國家在等她,施信如描述,「國家解序隊會問說:『你們解到哪裡了?』我們回:『明天大概可以!』照道理是可以的,結果做出來序列都是平的壓力就很大,但也只能趕快再做。」

施信如說還好《聖經》當中的話語常給她力量,特別是「提摩太後書」1章7節:「因為神賜給我們,不是膽怯的心,乃是剛強、仁愛、謹守的心。」也讓她體悟到煩惱的事情不可能馬上解決,遇到了就是安靜下心來,重新調整自己,才能把事情做得更有效率。

若疫情來到第三波,台灣下一步該怎麼防?

問到對於台灣目前的防疫策略有什麼看法,以及下一步建議?

施信如想了想回答,「老實講,第一波結束的時候我都在想,這個病毒真有這麼厲害嗎?結果我們又有少量的社區感染,就很害怕會不會是看不見的敵人在醞釀,可是危險期過了也沒事,第二波也是一樣。所以對於目前台灣的防疫來講,我覺得真的是在90分以上、甚至95分以上。」

但假設真的出現第三波,施信如認為防疫重點應該是防止院內感染、守住醫院、減少人員死亡。

「因為醫療體系在的話,輕症就沒問題,重症救回來減少人的死亡,這應該是我們最重要的方向。」她認為新冠病毒不會像SARS一下就消失,「只要我們的醫療體系可以承受、死亡人數少,就跟它和平共處,大家忍耐一下戴口罩的不方便,等一陣子國外疫情也下來後,台灣的風險就會降低。」

那麼新冠病毒到夏天是否就會趨緩?施信如認為有機會,「不是說這個病毒在夏天不會活,而是我覺得人體呼吸道的免疫力在夏天是會比較好,有一些呼吸道感染的確有季節性,像流感的季節性在很多國家很明顯,如果一樣的情況這個新冠病毒夏天在歐美降下來的話,台灣的風險也會下降。」

「成功不必在我!」施信如:雙贏才能真正抗疫

長庚大學生醫所生技組博士班一年級的劉冠廷,也是施信如指導的學生,在接受《信傳媒》訪問時說,「施教授是一個很和善、好親近,也很願意和我們討論交換意見的教授,面對病毒來襲馬上和我們討論如何面對,包括定序、檢測、分析等。老師雖然很溫和,但思考邏輯很縝密、下的指令也很明確,讓我們很有方向。」

疫情稍稍緩和下來,施信如也度過了那個半夜趕工研究檢體的時期,不過她依然忙碌,白天在實驗室做實驗,有時候還得跑到醫院開會,還要到疾管署和考選部和其他專家討論。她笑說長庚團隊雖然有50個人,但還是不夠,「所以分給其他單位一起做,對這個疫情的幫助才會更大。成功不一定要在我們,別人成功也是我們幫了一個忙給他病毒,那我們當然也很開心啦!」

面對未知的病毒和挑戰,施信如也會像小女孩般地哭泣、沮喪,但在眼淚過後,仍然溫柔卻堅定地繼續帶領團隊往前,並樂於將經驗分享給他人,施信如正呼應自己在訪談中提到多次的「成功不必在我!」因為她知道,唯有製造「雙贏」的局面,才能在這場病毒戰疫中真正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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