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人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打仗?

(德國之聲中文網)"我怎麼能幫助受傷的同事呢?"帕維爾(化名)問道,他不久前還是俄羅斯拉杜日內市的一名司機。41歲的他10月底收到了一份征兵通知。20年前,他曾是俄羅斯軍隊中的一名下士。他回憶說:"那個時候我挺好的“。他說如今自己的脊柱有問題等“不能提比水壺更重的東西。”他將情況告知了征兵委員會,後者讓他去找醫生。因為帶有診斷報告的光盤無法被打開,他就被劃分到了合適入伍的行列。目前帕維爾正在切巴爾庫爾附近的一個訓練場做准備。

他抱怨說:“說是要讓我們練習射擊。但我們卻在忙於日常事務。我們在帳篷裡睡上下鋪。有電,但沒插座。廁所在外面,很冷,沒有燈。淋浴間只有冷水或根本沒有水。雖然有志願者們做飯,但我認為他們自己都不會去吃的。”他和戰友們不久之後將被送到南部城市羅斯托夫,然後就得上烏克蘭前線。

他說:“我其實根本不想殺人“,他承認自己害怕死亡:“每個人都怕,但他們不希望聽到我們談論這個問題。我和媽媽通話時會忍不住哭出來。我不想這樣,但我無能為力。” 帕維爾有一個妻子和三個孩子。他說自己對政治沒什麼興趣:“我不明白要打什麼。好吧,如果發生在我住的城市或周邊的話。但如今的戰爭是機器人上陣,而不是用人。我們沒有為此做好准備……如果那裡使用的是這樣的武器,我們走不出五米就會被一擊斃命。”

安東也覺得俄羅斯軍隊的裝備太差。38歲的他在入征之前是莫斯科一間大學的講師。他與妻子有一個4歲的兒子。現在安東被分在一個坦克師裡,幾周後就要上前線了。"安排上有問題……我感到很不舒服,不習慣23歲的人自己還不合格的人對我下命令。

當安東收到征兵通知時,他去了征兵委員會,告訴對方自己之前沒有當過兵:“我有大學學位,一條腿有點問題" 在進行體檢後,他被告知等待通知。與此同時,安東積極給檢察院、國家杜馬寫信,要求他們考慮他的個案。安東說:“訴訟正在進行中,然而我已經參加訓練了。”他希望自己的軍旅生涯不會太久。

他說自己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軍人,如果他現在不參軍,他的家人會認為他是叛徒。

手上沾滿戰爭之血

同樣要上戰場的阿列克謝(化名)認為這一切與他的利益毫無關聯,只是骯髒的政治:“但我知道什麼是榮譽,我服過兵役,從軍校畢業,這就是我必須參軍的原因”。這位25歲的中尉是一名職業軍人。他沒有透露現在自己身在何處:“沒有人有關於這場戰爭的准確消息。你想知道你在為什麼而戰,可能為什麼而死。對此我其實並不感到痛苦,我畢竟是個男人,是俄羅斯公民,我發過誓。但我不知道我個人與這場戰爭有什麼關系。”他還補充說:“但如果我在前線遇到一個烏克蘭人,要麼他必須殺了我,要麼我必須殺了他,那麼一切都那麼清楚。我知道我的手上會沾血,但命令就是命令。"

“我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米哈伊爾(化名)自願報名參軍,他將在軍隊服役至明年1月。54歲的他本是一名律師,也是一位博主。他的妻子和四個孩子正在等他回家。他目前在赫爾松的前線:“我是一名坦克炮手,仍然有蘇聯時代的經驗,可能會有用處”。

當問及他是否殺過人時,米哈伊爾說:"我在一個修理坦克的部門,我沒有開過一槍。但如果我所在的部隊受到攻擊,我就得正面面對。我有頭盔、防彈衣和一把機槍。" 不過,他也曾經去過前線:"我在一幢大樓裡的時候,它被炮彈擊中了,我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米哈伊爾聽說過俄羅斯軍隊中的死傷者,但不願意談論這個問題。他認為戰爭的目的是“保護講俄語的居民免受民族主義團體的攻擊。”米哈伊爾說要“勝利回歸"。但他不知道這個勝利到底是什麼。

俄羅斯宣布已完成30萬預備役人員的動員,另有1.8萬人是志願者。赫爾辛基大學俄羅斯和歐亞研究所研究員扎瓦德斯卡婭(Margarita Zavadskaya)指出,那些為了尋求正義應征的男性有一種錯覺:"他們不願意相信國家隨便派人到前線,把他們當作炮灰。“她說,這些人之所以應征是應為響應動員令“他們中的許多人受雇於政府機構或國有企業"。

心理學家波圖迪納(Maria Potudina)認為,響應動員令的許多人並沒有意識到戰爭的真正危險,這主要是因為:“宣傳將負面掩蓋起來,好像不存在一樣。" 這些人主要是受教育程度低,幾乎不知道自己權利的人。此外,人們從幼兒園開始就被洗腦,不能有自己的觀點,要遵從命令。還有一個原因是,許多男人不願意被看成是“懦夫“。

帕維爾表示,自己不知道政客們想通過戰爭達到什麼目的,他說:“如果我們繼續像現在這樣生活會更好“。安東很擔心,因為他不清楚這場沖突會如何結束。而身在前線的米哈伊爾說,他聽說那裡有“無意義的死亡”,他不想以這種方式給自己的生命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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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arkian Ostaptsch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