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手捲煙》探索身分認同 陳健朗低預算尋港片榮光

《手捲煙》以頗能代表香港、具多元民族氣氛的「重慶大廈」為主要場景,林家棟飾演的男主角也因經濟壓力不得已加入黑社會。(CatchPlay提供)
《手捲煙》以頗能代表香港、具多元民族氣氛的「重慶大廈」為主要場景,林家棟飾演的男主角也因經濟壓力不得已加入黑社會。(CatchPlay提供)

香港新銳導演陳健朗首部電影《手捲煙》,以幫派類型包裝,探索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從退役多年的華籍英軍與南亞裔小混混的相遇,開展同屬邊緣人的情誼。

受限於預算,男主角林家棟未收片酬接演、全片也得在18天內殺青,但劇組齊心在陳健朗掌舵下,由香港航向國際,先入圍去年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等7項獎,最近又獲義大利遠東電影節新導演獎,再現久違的港片神采。

香港新銳 陳健朗1990年11月8日出生於香港學歷: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畢業代表作:2020年 編導電影《手捲煙》入圍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等7項獎、獲義大利遠東電影節新導演獎
2014年 主演短片《I Can't Live Without A Dream》獲札幌國際短片電影節最佳男主角
2013年 編導、主演短片《美濃七日》獲金甘蔗影展最佳男主角

香港新銳導演陳健朗以有限的預算拍出第一部電影,廣受各影展肯定,並獲義大利遠東電影節新導演獎。
香港新銳導演陳健朗以有限的預算拍出第一部電影,廣受各影展肯定,並獲義大利遠東電影節新導演獎。

 

「不談一,不談三,談『二』(粵語與「義」同音」)。」這是電影《手捲煙》中,港星林家棟一邊捲紙菸、一邊對南亞裔男孩說的台詞。講情重義的特質,令人懷想昔日港片的落難英雄;捲菸中年男子的華籍英軍背景,則帶出歷史的切面。

4、5年前,導演陳健朗還是初出茅廬的演員時,與編劇拍檔凌偉駿決定共同寫一個香港的故事。討論了一陣子,忽然想到頗能代表香港的「重慶大廈」,由此延伸出一位華籍英軍和一位南亞裔男孩在此相遇的角色與情節。

陳健朗(右2)與凌偉駿(左2)共同編劇的《手捲煙》獲香港2018年「首部劇情電影計劃」補助。(翻攝自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官方臉書)
陳健朗(右2)與凌偉駿(左2)共同編劇的《手捲煙》獲香港2018年「首部劇情電影計劃」補助。(翻攝自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官方臉書)

 

「退役的華籍英軍象徵我父親那一輩,經歷過英國殖民統治的香港人。他們在九七之前好像是英國人;回歸之後,對自己身分會有怎樣的看法呢?」30歲的陳健朗將「華籍英軍」視為一種符號與切入點。相對於此,《手捲煙》裡另一南亞裔男主角文尼,也反映香港的不同面向。

電影中Bipin Karma飾演的文尼,在香港出生長大、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這些南亞裔青年已是第二代、第三代,卻因膚色問題,不被當成香港人。回到母國,又因為口音,被歸為外地人。」陳健朗說,「這種『兩面都不是』的處境,與8、90後的香港年輕人有些類似。從英國人、香港人,變成中國人、中國香港人,有時感覺四不像。」

林家棟飾演的退役華籍英軍(左)與Bipin Karma飾演的南亞裔小混混(右)同屬邊緣人,分別象徵不同世代的香港人。(CatchPlay提供)
林家棟飾演的退役華籍英軍(左)與Bipin Karma飾演的南亞裔小混混(右)同屬邊緣人,分別象徵不同世代的香港人。(CatchPlay提供)

 

為了塑造片中角色,陳健朗曾看過陳果以華籍英軍為主角的電影《去年煙花特別多》、閱讀專書《老兵不死:香港華籍英兵》,並訪問一些退役老兵。此外,陳健朗也由南亞裔朋友身上,看見他們在香港的成長過程,但為避免失焦,影片並未著重在文化與宗教的差異。

片中關於香港黑道走私與追殺、台灣人介入買賣的部分,陳健朗表示,有些元素是真假之間的混合堆疊。與凌偉駿編劇時,先確定故事主要的「身分」命題,再從「身分」開展劇情。原本希望走寫實路線,但後來覺得太寫實不過癮,可以多一些有關「江湖」的幻想。「所謂的『江湖』,現在已經看不到,也不是這個玩法,但我透過想像,找到新方向。」

演員出身的陳健朗(右)因演出連續劇《歎息橋》知名度大增。(翻攝自陳健朗臉書)
演員出身的陳健朗(右)因演出連續劇《歎息橋》知名度大增。(翻攝自陳健朗臉書)

 

兩人一來一往,劇本改了二十幾稿才告一段落。不過因為演員加入討論,劇本直到開拍都不停修改,尤其男主角林家棟更深刻詮釋這位在夾縫中求生存的老派華籍英軍。

「當初監製劉國昌導演與岑建勳老師都推薦林家棟,就先寄劇本給他,他對劇本有興趣,也知道《手捲煙》入選香港的『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經費有限,所以願意不收片酬,等日後上映有成績再分紅。」陳健朗坦言,「林家棟對他飾演的『關超』一角,有自己的想像與看法,因此要不停磨合,產生化學作用。」

港星林家棟力挺導演陳健朗,不收片酬接演,後來也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CatchPlay提供)
港星林家棟力挺導演陳健朗,不收片酬接演,後來也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CatchPlay提供)

 

陳健朗透露,林家棟是很專業、熱情的演員,有時也很固執,但不同年紀、性格的人,看事情本來就不一樣,更要持續溝通。林家棟的建議不是針對某場戲,而是調整人物的方向、角度。例如:「關超」的角色設定,陳健朗原以自己的父親為原型,比較凶、也比較粗線條,但林家棟希望收一點、內斂一點,後來折衷呈現,他也以該角色入圍去年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飾演文尼的Bipin Karma是尼泊爾裔香港人,雖是第一次演戲但表現自然稱職。由於片中他與林家棟一開始並不認識,所以陳健朗在戲外也刻意保留他們之間的距離感,除演出前曾一起讀3、4次劇本,之後就不讓他們見面。拍戲時盡量順拍,讓他們進組後,順著劇情由疏遠到相互理解,關係逐漸建立。

《手捲煙》預算來自香港「首部劇情電影計劃」補助,且不得另找投資者,不少主創人員以打折價接案。

《手捲煙》預算來自香港「首部劇情電影計劃」補助的港幣235萬元(約新台幣1,200萬元),且依規定不得另找投資者。為了省錢,不少主創人員以打折價接案,影片也必須在18天內拍完。陳健朗無奈表示,「多一天,就是一天的費用,不可以也要可以。」

導演陳健朗(左)在拍片現場精準掌握時間,在18天內殺青。(CatchPlay提供)
導演陳健朗(左)在拍片現場精準掌握時間,在18天內殺青。(CatchPlay提供)

 

沒想到前置期進行一半,出現新冠肺炎疫情,還曾因疫情嚴重考慮停拍,但一停,前期花的錢就白費,只好繼續,盡量小心防範。為此,劇組特別安排一位專門負責衛生的場務,每次喊卡,就準備酒精替大家消毒。

曾獲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的白只(左4)與幫派兄弟都穿白衣,來到不少南亞裔人士聚集的「重慶大廈」耍勇鬥狠。(CatchPlay提供)
曾獲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的白只(左4)與幫派兄弟都穿白衣,來到不少南亞裔人士聚集的「重慶大廈」耍勇鬥狠。(CatchPlay提供)

 

結局的火併重頭戲,最讓陳健朗頭痛。「製片認為,這場戲至少要拍3到4天,但預算只能拍兩天。我想了想,還是拍!所以有些鏡頭,我想更好,但沒辦法。這是夜戲,我邊拍邊看手錶,到凌晨3、4點最緊張,因為5、6點天一亮,就什麼都拍不了,只能先拍再說。」

張叔平對陳健朗表示,自己經歷過港片最輝煌的時期,雖然盛況不再,但仍想和年輕一輩分享經驗。

所幸影片如期殺青,並請到王家衛電影御用剪輯師張叔平與盧煒麟共同操刀。陳健朗說,一開始監製劉國昌請張叔平看片,但他看片後沒給意見,再問他之後,回覆說「要剪出來給你看,很難用講的」,就這樣加入。張叔平還對陳健朗表示,自己經歷過港片最輝煌的時期,雖然盛況不再,但仍想和年輕一輩分享經驗。

《手捲煙》獲邀為新加坡華語電影節開幕片,主創透過連線現身,贏得觀眾一致叫好。(翻攝自《手捲煙》官方臉書)
《手捲煙》獲邀為新加坡華語電影節開幕片,主創透過連線現身,贏得觀眾一致叫好。(翻攝自《手捲煙》官方臉書)

 

儘管備受資金與時間不足的困擾,陳健朗不覺得遺憾。「以前香港電影就是憑這股力量,完成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我們想重拾那種精神。我曾和團隊說,我們就像《航海王》裡的夥伴,大家團結出海,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也可能很快就玩完。但可以笑著投入、樂在冒險,最後的寶藏,我們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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