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如果開戰，台灣站在哪一邊？

南海情勢一天比一天吃緊，美國對中國的施壓強度不斷調高，中國也強悍不示弱。美國一舉推翻先前對南海主權爭議的不選邊立場，明白否定中國的主權主張，有人認為這是為開戰創造口實。國務卿蓬佩奧日前宣告中方對南海大多數海域的離岸資源權利主張「完全不合法」，並指摘北京欲在南海建立「海洋帝國」。

蓬佩奧發聲明翌日，美軍戰艦駛入中方控制的華陽礁和永暑礁12海里內，進行「無害通行」。本月17日，美國海軍尼米茲號和雷根號兩個航母編隊在南海展開本月第二次雙航母演習。美國空軍一架E-8C指揮機（空地監視飛機）先於15日途經巴士海峽進入南海，近期第二次朝廣東方向進行偵察。E-8C機型全稱為「聯合監視目標攻擊雷達系統」，搭載有美軍最先進的機載對地監視、目標搜索和戰場管理系統，可在防區外對地面目標進行探測、識別、分類等任務，並立即將數據傳遞給後方基地，算是比一般偵察機功能更多元的指揮機。連續出動頗不尋常。

蓬佩奧的聲明不僅反對中方大部分權利主張，更具體列出中方「不能合法擁有」的海域島礁，除了否決中方在南沙群島各島嶼12海里領海以外海域的「任何權利主張」，美國儼然充當起國際警察，還甚至充當國際法官。中國對此當然不會悶聲吞下。中國官方批評美國本身一直未加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卻以《公約》維護者自居，暴露其在中國與南海其他沿岸國之間挑撥離間的企圖。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回應美方制裁中方的威脅時更表示，中國不怕威脅，如果美國想興風作浪的話，「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雙方政治表態已經夠嗆了，近期在南海的軍事對峙更具衝突性，雙方軍艦戰機近距離對峙日益頻繁，顯示暴風雨越來越猛烈。對峙兩方已經不是雙方的「意外相遇」，更多的是「有意相遇」，因而擦槍走火的機率愈來愈大。各國學者專家咸認，美國「南海聲明」已為開戰賦予了合法性，並為美國以軍事手段維護東南亞鄰近國家的主權建立了法律基礎。中共官媒《環球時報》也煞有其事地發表一篇評論，標題為「率先引爆中美世紀戰爭的，不是台海而是這裡（南海）？」但也有學者認為不必太過緊張，美國強勢表態主要是因為川普政府選情告急，為了拉抬支持度，因而故意對中國示強示硬，何況南海不比台海，就算美國刻意尋釁，南海對於中國而言還是可以讓步的，不比台海，一步都不能讓。大陸學者據以認定，南海的主權狀態及形勢充滿不確定性，因此中國大陸在南海的主權主張 也有相當彈性，不像台灣是不可退讓的核心利益；故而美國若真的想跟中國大陸發生武力衝突，選擇的應是台海而不是南海。

美中緊張關係確實呈現螺旋式上升，波譎雲詭的南海風雲再起，應是美國主動選擇的可能戰場。美國近期的舉措，已非過去以維護自由航行權利的理由介入南海的延續，而應該放在業已戰旗高掛的「中美新冷戰」脈絡中理解，才能洞悉美國在南海示強的意圖在於遏制中國，為此而在南海重新整備。美國看到中國在南海的積極作為，已引起其他聲索國的忌憚與不滿，也遭致美國強烈反彈，所以強硬表態。

中國近年在南海的填海造島行動毫不節制，已成功在美濟礁、永暑礁等至少7座島礁上完成擴建工程，其中至少有3座島嶼鋪設了飛機跑道。根據美國一家智庫2017年發表的一份報告，中國已在部分島嶼修建了可容納大型轟炸機或預警飛機的機庫，同時一度在永興島部署地對空導彈與反艦巡航導彈。中國的強勢作為引發其他聲索國焦慮不安，除了就此議題展開與中國的討論，同時紛紛在自己控制的島礁進行補強或擴建工程。美國於2015年正式介入南海議題，開始派遣軍艦進入中方控制的島嶼12海里內巡弋。然而，美國在南海的巡弋，頂多只能抑制中方在南海的進一步擴大地盤，實際上無力阻止中方大規模的造島工程。

然而，隨著2018年中美貿易戰開打，中美新冷戰的號角吹響，進入戰略對抗的全新時代。另外也因為川普基於選戰需求，因而在眾多議題上劍指中國，包括經貿戰、科技封鎖、華為、台灣、新疆、香港、媒體、疫情等議題，幾乎是萬箭齊發。美國正加速構建印太戰略，試圖結合盟友形成圍堵中國的包圍網，並已在中國周遭開闢對抗中國的新戰場。中美的之間南海戰爭或許不會一觸即發，但除卻台海戰爭隱然醞釀中之外，南海算是中美冷戰中燃點最低的熱戰場，已然成為中美對抗的潛在火藥庫，所以國際上也有一派說法，認為引爆中美世紀戰爭的地方，可能不是台海而是南海。

中美在南海軍事角力確實快速升溫中。由於震懾中國並保護盟友，甚至保有發動攻擊的軍事能力，是維持主導國際秩序能力之所必須，攸關國家核心利益，所以美國斷無可能接受中國將其軍艦拒於南海門外，即使中國能與區內各國在主權歸屬和資源分配上達成妥協，基於中美兩國的南海軍事戰略利益本質性互相衝突，爭端一時也無解，只會長時延續下去，而且對峙必然持續升高。

萬一中美在南海開戰，美國未必占便宜，因為美國首先在戰場與本土的距離上先已吃虧，南海在中國長期經營之下，周邊的島礁已經被擴充成為軍事與補給基地，雙方船艦一但碰撞，必須立即修補或者搶救，所以美軍船艦在南海硬性碰撞應屬不利。其次，美國海岸防衛隊的船艦進入南海巡弋，雖然聲勢奪人，但示威有餘，真要作戰，數量顯然不足，面對船海大軍強大的中國，施展空間十分有限。當然，美國的海空軍戰力還是顯居優勢，只是遠端作戰無法充分發揮實力，何況美軍近年來在南海無害通行，已受中國海軍強制阻撓，所以美國應無在南海上主動跟中國爆發大規模軍事衝突的企圖；萬一真的爆發熱戰，欲求戰勝，也非易事。

有些軍事觀察家因而認為，美軍想要從南海轉移焦點，可以將戰場轉移到台灣海峽，勝算也較大。美國揚言在台灣海峽進行一連串軍事演習，或許是基於這個盤算。萬一台灣真的被捲入，我們可以置身事外嗎？台灣如果成為中美衝突的促成者，還能免於戰火嗎？如果想要持盈保泰，台灣有機會成為中立者甚至扮演緩衝者角色嗎？

民進黨政府一面倒向美國，恨不得中美交戰，台灣可藉此鞏固與美國的政治與軍事關係。於是乎，外交部對於美國政府引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及荷蘭海牙仲裁法院4年前裁決反對中國對南海主權的立場，委婉地表示同意，對於相關國家聲明各國對南海之主張應符合國際法規範，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以及不承認與國際法相悖之主張，外交部也表示歡迎。由此可見，台灣在美中南海衝突中必然站在美國這邊。問題在於靠邊站是否更易使台灣陷入漩渦而招來戰火？

研究東亞赫赫有名的哈佛大學榮休教授、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前主任傅高義近日接受媒體專訪，談及中美情勢、台海危機、南海爭議、美國大選、美日關係等重要議題，他的論調對台灣很有參考價值。他認為，中美兩國確實有可能發生武裝衝突，包括南海的一場小摩擦可能將周邊各國捲入，如果台灣問題引發衝突，更有可能升級為「一場對全人類造成災難性打擊的大戰」。他因此認為，找到一種「競爭而非打架」的共存方式，並且更好地瞭解彼此，是美中領導人當下共同的歷史使命。美中如此，實力遠不相稱的台灣豈不更應與中國大陸找出「競爭而非打架」的共存方式？或者至少應避免因為倒向一邊而成為另一邊亟欲取之而不惜代價的戰略目標？

【作者 陳國祥／政治大學新聞系、新聞研究所碩士，台灣資深媒體人，曾任中央通訊社董事長、中央選舉委員會委員、《自立晚報》總編輯、《中國時報》總編輯、《中時晚報》社長、臺北市政府客家事務委員會委員、《中國時報》特約主筆、時報育才董事長。 現為<大師鏈>傳媒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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